嫌疑犯傻笑时,就是认为自己占了上风;他们会为如何解释《古兰经》而与你争得面红耳赤;有时也会因为可以与家人通电话而痛哭流涕。
大多数人第一次听说阿里·苏凡是在2009年春天。当时,这名特工在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聆听室的一块幕布后作证说,布什政府的“强化审讯手段”(刑讯逼供的别称)不但无效,反而有损“我们击败基地组织的努力”。此言一出,立刻引发了爆炸性的反响。
现在,苏凡在题为《黑旗》的回忆录中又射出了一排子弹。该书首次披露了“9·11”事件之后,美国情报机构对一批最重要的恐怖嫌犯进行审讯的内情,并就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反恐团队之间的勾心斗角,描绘出一幅活灵活现而又令人叹息的画像。
苏凡讲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他最擅长使用联邦调查局的传统手段——尝试与审讯对象建立密切关系——以便获取可靠的情报。苏凡的写作功底一般,该书开头部分的对话显得有点木讷。好在他把审讯室紧闭的大门后的一幕幕交待得非常详细,弥补了文字的不足。我们这些普通的读者由此了解到:嫌疑犯傻笑时,就是认为自己占了上风;他们会为如何解释《古兰经》而与你争得面红耳赤;有时也会因为可以与家人通电话而痛哭流涕。
一盘饼干也可以是突破口
以对本·拉登的贴身保镖阿布·占达勒的审讯为例。2001年9月11日当天,苏凡正在也门,调查前一年的美国“科尔”号驱逐舰爆炸事件。袭击发生后几天,他就被派去提审阿布·占达勒。最开始时,以“死亡之父”闻名于世的占达勒拒绝回答苏凡及同事的任何问题,只肯通过也门当地的看守与他们沟通。但苏凡没有放弃。
有天晚上,苏凡给犯人留下一盘饼干,这位基地组织的干将碰都不碰一下。苏凡回去查了查档案,才发现对方是糖尿病患者。于是,他第二天带去的,变成了一盘无糖饼干。“阿布·占达勒满脸惊讶。他被灌输的观念是,美国人会对他严加拷问,这么一来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谢谢你,’他缓缓地说,紧盯着我,难以置信地再次摇摇头。”苏凡写道,“在伊斯兰传统中,你得对他人的善举表示感谢,占达勒无疑是十分精通伊斯兰礼仪的。此时,他的眼中流露出某种此前没有的东西,把也门看守扔在一边,等待我直接提问。”
最后,阿布·占达勒供认了7位劫机者的身份,提供了基地组织是“9·11”幕后黑手的第一份具体证据。饼干不是成功的关键,但它是苏凡取得突破的途径之一。
中情局的“水刑”适得其反
半年后,苏凡再次面对另一位棘手角色,此人叫阿布·祖拜达,被捕时挨了枪击。苏凡一到目的地,就发现嫌犯的伤势开始危及生命,已经进入败血症休克状态。苏凡与一队特工赶紧将他送到医院治疗,但因为是在第三国,他们只能装成士兵去和当地人交涉。
“医院里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毫无疑问,他们都想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士兵’送来了一位戴着手铐的‘战友’……颇费了一番口舌,医生总算答应做手术了。”
在随后几星期里,苏凡帮助阿布·祖拜达恢复,给他喂冰块,帮他擦洗身体。正是在这期间建立起来的密切关系,帮助美国情报机关从祖拜达那里获得了重要线索——他确认,化名穆赫塔尔的穆罕默德是“9·11”恐怖袭击的前方指挥官。而在祖拜达答应提供情报前,联邦调查局甚至不知道穆罕默德是基地组织成员。
然而,就在阿布·祖拜达准备告诉苏凡更多秘密时,中央情报局接手了,“华盛顿想在审讯方面做些新尝试”。结果,中情局给祖拜达用了83次水刑,直到他承认自己是基地组织3号人物为止。可惜这根本不是事实,祖拜达确实为基地组织管理过训练营,但从未真正加入它。
阅读类似的章节是要费些脑筋的,因为很多敏感内容已被删减。众所周知,涉密的政府雇员都被要求在出书前进行“信息分类审核”,这也是对他们忠诚度的测试。中情局官员命令苏凡删掉对他们的指称,因此,字里行间随处可见被涂黑的地方。
即便缺少了部分内容,苏凡的故事,仍给外界提供了解美国与恐怖组织间秘密战争的新窗口。他一直渴望让有关内幕公开,所以接受了上级和同行的苛刻要求。为此,他在序言中特别强调,自己希望改变这种状况,在将来的版本中能够让全部真相大白于天下。
□美国《华盛顿邮报》
《黑旗:9·11与反恐战争内幕》(The Black Banners:The Inside Story of 9/11 and the War Against al-Qaeda),W·W·诺顿出版社2011年10月,5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