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权诉讼是种“传染病”,对确立新的民主体制至关重要。
以大规模侵犯人权的罪名,将前国家领导人送上法庭,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呢?一般而言,许多知晓这些罪行的人也是幸免于难的受害方,他们在对残忍的独裁者及其同伙的审判中找到了慰藉。而在其他一些场合,负罪者因为各种因素干扰而逍遥法外,例如,纳尔逊·曼德拉不对南非种族隔离时期的领导人追究刑事责任,就备受外界质疑。
在新著《司法联动》一书中,凯瑟琳·斯金克对这方面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她不满足于泛泛而谈,而是试图从对大量案例的研究中得出某种普适结论。她的确做到了,并提出了两个强有力的论点:第一,追究前领导人的法律责任,能够增强对民主转型成功的预期;第二,也就是所谓的“司法联动”,即这类诉讼有望成为世界性规范,从而使侵犯人权者无处可逃。因此,尝试用国际法进行人权诉讼,可作为未来对此类犯罪的最佳威慑。
美国人也不能独善其身
《司法联动》指名道姓地提供了那些被废黜的独裁者在欧洲、拉丁美洲和非洲的受审经历。尽管该书是在“阿拉伯之春”爆发前完稿的,但它的上市堪称恰逢其时。新一轮人权诉讼的幽灵——无论是在本国或在某些国际法庭提起——已经笼罩着一些前国家领导人,包括突尼斯的本·阿里、埃及的穆巴拉克,还有他们的部分家庭成员和同党。
斯金克对那些怀疑论者进行了驳斥,后者把这类诉讼和审判斥为“既不公正也不和平”,“是无用的赝品”。她认为,在拉丁美洲、欧洲和非洲普及的人权诉讼,已成为促进民主转型,防范任何权力者残酷迫害平民的有力武器。她借助大量的数据和记录,从根本上否定了“应该先巩固民主,之后再开始审判”的论点。在斯金克看来,早早就决定要进行审判的阿根廷、危地马拉和秘鲁,都很快确立了新秩序,并有效防止了反民主势力的挑战。
斯金克也谈到了小布什政府中某些显赫人物涉嫌侵犯人权的问题。以往的看法是,那些官员逃脱了所有的法律责任,不用对发生在阿布格莱布和关塔那摩监狱的可怕事件负责,嫌犯被转移到埃及等国后受到虐待,也和他们无关。斯金克争论说,事实上,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确定侵犯人权的行为应受起诉,美国卸任官员,如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已经认识到,他们不再具有免予惩罚的特权,如果到美国境外旅游,就有被捕的危险。
审判的副作用有待评估
斯金克的描述从历史和全球的维度展开,向我们展示了一种新的国际规范的发展和扩散。至少对她来说,结论是明确的:人权诉讼是种“传染病”,对确立新的民主体制至关重要。当然,某些人依然会有疑问:人权诉讼对民主的贡献,是否真像她所主张的那样大?
必须承认,本书几乎没有涉及到两点,一是没有更广泛地探讨民主转型的具体案例,二是没有对转型中的不同国家进行更精确的比较。她认为,1989年后,许多前苏联加盟共和国没能实现民主,是因为缺乏对前政府官员的审判,这准确吗?我不禁要问,在欧盟现有的成员里,某些同样没有对前政权官员进行过任何审判的国家,仍然确立了民主制度,又该怎样解释呢?一个转型中的专制国家,是否承受得了用审判“净化”其管理精英的副作用呢?这些审判能够避免受到复仇狂热的玷污吗?斯金克理应对这些问题做更彻底的探讨。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得感谢她辛勤的工作。本书的说服力,源于作者将学术分析和个人思考有效地编织在一起,通过纯熟的写作技巧,摆脱了过分的学究气,在字里行间注入了传记般的人物形象、生动的轶事和有见地的采访。《司法联动》既是对世界政治中一种新兴特征的分析,也是给那些侵犯人权者未来将要承担的法律责任,再添上一枚沉甸甸的砝码。
作者其人
凯瑟琳·斯金克是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的政治学教授和法学教授,主要著作包括《思想与机构:巴西和阿根廷的发展主义》、《跨越国界的活动家》和《人权的力量:国际规范和国内变化》等,目前的研究兴趣主要集中在国际法对国内政治的影响,尤其是人权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