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着日益加速的毫秒、微秒走。我们说要消磨时间,而时间却在消磨我们。
以往,时间是通过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移、影子的长短来衡量的。后来,人类发明了时钟。
于是,每一个小镇、每一处村庄都有一座大钟,安放在无人的钟楼里。但只有一根时针,只能计算小时。后来,随着分针的出现,时钟快起来了,可以放在门厅和壁炉架上。很快,人们把它挂上链子,藏在怀里。再后来,将它戴在手腕上。到如今,手表也过时了,取而代之的是多用途、无所不在的手机。不过,现在手表把时间细分为毫秒,在做那垂死的挣扎。
时间越来越专制,人类的步伐越来越快。我们跟着日益加速的毫秒、微秒走,我们愈加忙碌、思绪愈加纷乱。我们干活时不再吹口哨,也无暇静下来思考。我们做事或玩耍,总是喜欢一心多用,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我们说要消磨时间,而时间却在消磨我们,这种情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在老爷钟的日子里,钟摆摆动总是从容不迫,钟声总是慢悠悠的,就像刀子切面包,显得迟缓而凝重。而现在,我们用激光切割时间。我们买的面包都是早就切好了的。
光怪陆离的现在吞噬一切,刚刚才发生的瞬间已成过去,甚至最紧迫的大新闻,不到几个钟头就变成长满青苔的墓石。本·拉登的新闻早已老掉牙了。人人都患有历史健忘症。用不了多久,拉登惹来的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就会变得像阿金库尔战役(Agincourt,1415年英王亨利五世时代)一样久远。几天前,我翻阅纸媒体,查找有关日本核危机的最新消息,最后只在一家大报的第7版发现一小块文章。核危机没有过去,可能更严重了。但现在这等事已没人感兴趣了。
我敢保证,若是再来一场世界大战,估计不用多少天就会结束,博得幸存下来的媒体几周的关注。末日审判?如果运气好的话,能挺过一个新闻周期(news cycle)就算不错了。我们的注意力宽度越来越短。甚至酸乳酪的保鲜时间都长于我们对大事情的兴趣,而聊起名人琐事我们有的是工夫。
可悲的是,我们对时间和世事三心二意、漠不关心,而没有记忆的媒体加剧了这种状况。我们不再为大问题驻留。我们做不到专心和沉思。现在的喧嚣越大声,我们知道的就越少。我们急冲冲地翻过书页,频繁地更换频道——我们获得信息的渠道从未如此之多,但我们似乎从未如此无知。时光从未如此短暂。但要记住,处理问题欲速则不达。
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有如下对话——
“时间过去了。”
“总归是会过去的。”
“是呀,但没有这么快吧。”
《澳大利亚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