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人类进入工业时代后的头一次超大规模战争,其残酷性与持续时间都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今天,我们还能在欧洲各地看到数以万计的士兵公墓,他们与更多无辜牺牲的平民一道,用鲜血浇灭了肆虐的战火。资深记者亚当·霍克希尔德在本书中独辟蹊径,对那些被胜利者忽视的角落给予更多的关注,深刻反思了战争对人性的折磨。
亚当·霍克希尔德学识丰富,尤其擅长将人们所熟知的故事翻新。我们都知道,一战造成近2000万军人和平民丧生,《凡尔赛和约》的签订,带来的却是更多的仇恨与愤怒,促使德国走上了法西斯道路。不过,霍克希尔德并未单纯停留在对恐怖场面的描写上,而是选择用一个独出心裁的视角观察战争对普通人造成的冲击,用他的话说:
战争史通常叙述敌我两方的情况,而我想尝试只关注一个国家——英国,聚焦普通民众的所思所想。部分人认为参战是值得付出的千秋伟业,另一些人则认为根本就不该拿起武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关于“忠诚”的话题。公民究竟应该忠于什么?国家?军人的职责?还是人类基本的良知?特别是当冲突集中到某个具体的家族中时,当一些人选择战斗,另一些站在对立面的成员又会被如何看待呢?他们是懦夫、罪人还是叛国者?
正如霍克希尔德反复质问的,当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时,“为国尽忠”是不是每一个国民的终极义务?还是说有较其更高的法则?无论如何,当官方宣传通过书籍、报纸、招贴画、明信片乃至新兴的电影排山倒海般袭来时,没有多少人能保持独立的思想;诸如苏格兰劳工领袖詹姆斯·基尔·哈迪这样的坚定反战者,最终都付出了个人名誉和财产的惨重损失。
在多数时候,爱国主义情操和朴素道德观之间的平衡点很难把握。这方面一个最典型的代表人物就是曾获诺贝尔奖的哲学大师伯特兰·罗素。他一方面深深地热爱着自己的祖国,另一方面又认为一战从最开始就是个愚蠢的错误。霍克希尔德特别提到:
罗素的勇敢之处在于他愿意直面这种矛盾,并且甘愿接受爱国主义的折磨。“我由衷地希望德国战败,其热烈程度甚至超过军官。”1914年,他曾这样写道。然而让他感觉痛苦的是,竟然有同胞鼓吹大屠杀是愉快的事情,就如奴役一国90%的人口一样……作为一个热爱真理的人,好战分子的宣传让罗素感到恶心;作为一个文明的人,野蛮的杀戮方式让他感到震惊;特别是作为一个膝下还没有子女环绕的人,大批年轻士兵的丧生更令他心痛。
无论反战人士们怎样大声疾呼,战争的齿轮依然在政客和将军们的推动下有条不紊地转动。在霍克希尔德看来,一战的血腥程度之所以登峰造极,工业化带来的科技进步难辞其咎。1917年,英国兰斯道恩爵士就曾在一篇颇受争议的文章中指出,原本应当用于造福人类的许多新技术,却越来越多地为制造杀人机器服务。尽管这番言论很快便湮没在民族主义的狂热喧嚣中,但兰斯道恩的眼光的确堪称敏锐——开战之初,某些英国军人仍然幻想自己能够驾驭骏马、挥舞长矛去杀敌立功;但他们终将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冷酷无情的机枪、坦克、轰炸机乃至化学武器。一言以蔽之,工业化战争彻底将浪漫的“骑士对决”打入了冷宫。
从表面意思看,《终结战火》这个标题传达出的是作者对和平的寄托。然而非常讽刺的是,这句话事实上出自时任美国总统的伍德罗·威尔逊,正是他用花言巧语将美国拉入战争,后来又一手构建了危机四伏的凡尔赛体系。从男人到女人、从将军到平民、从好战分子到和平主义者,霍克希尔德用公允的笔触,去描绘不同个体在大时代下的悲欢离合。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指向同一个主题——去审判战争本身的疯狂、愚蠢以及由此孳生的种种罪恶。
关于作者:
亚当·霍克希尔德1942年出生于纽约,学生时代曾赴南非参加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并在反对越南战争与民权运动期间扮演过积极分子的角色。目前,霍克希尔德在加州伯克利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任教,撰写的多部历史类畅销读物先后被翻译成12种语言。此外,他还是《纽约客》、《纽约时报杂志》、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等知名媒体的特约撰稿人及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