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胆子足够大,隔离区是必去之地。朝隔离区里面望去,只见竖着大烟囱的核反应堆像搁浅的笨重汽船,毫无生机;市政大院游泳池上时钟的指针已经冻结了25年,永远停留在1986年4月26日凌晨1时23分……但这里已不再是无人区,那些上了年纪的本地居民,如今不顾禁令,坚持“叶落归根”。
阴郁的“空寂之城”
一想起要在世界上最著名的核污染地区穿行,人们心中涌起的可能只有恐惧。然而,切尔诺贝利白天给人的第一印象其实是令人心动的美景:乌克兰北部清晨的薄雾中,一抹晨光穿透茂密的森林;银色的白桦树亭亭玉立,一排排松树郁郁葱葱,本该是热爱野营者流连忘返的天堂;纯净透明的蓝天上点缀着朵朵白云,守护着这片世外桃源般的风景。惟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丛林中随处可见红色的小三角和黄色的辐射标志,提醒着人们这里的黑暗过去。
驱车接近事故核心区,某种不祥的感觉逐渐强烈起来。公路两旁时而闪现一栋栋单门独户的楼房,所有的窗户都没有玻璃,透过空洞的窗框很容易看到室内堆积如山的杂物。库帕奇是外来者必经的一个村子,村中却不见房屋,只有一些高出地面少许的土墩,就像一排排坟茔。不过,这并非人类的墓地,而是房屋的坟场——因为辐射太强,当地的房子都拆毁并被掩埋了起来。
如果你胆子足够大,隔离区是必去之地。这是当年苏联政府以发生爆炸的4号核反应堆为中心划出的方圆30公里的区域,普里皮亚季镇(原用作安置兴建核电站的建筑工人及工作人员,距核电站仅3公里)就位于这一区域内。朝隔离区里面望去,只见竖着大烟囱的核反应堆像搁浅的笨重汽船,毫无生机;市政大院游泳池上时钟的指针已经冻结了25年,永远停留在1986年4月26日凌晨1时23分;废墟上不时能看到生锈的标语牌。
普里皮亚季已被官方遗弃多年,虽然有极少数居民不顾禁令坚持住在附近,但夜晚的气氛仍有些恐怖:所有的建筑都是黑漆漆一团,夜风吹过无窗无门的空屋,发出低沉的呜咽,街道上也见不到一个人影,有时还能看到野狼、野狗或者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幽灵般穿过。这里成了一座真正的“空寂之城”,只有每晚仍会忠实站岗的街灯能带来少许温暖。
昔日禁区生机渐现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恶名,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它附近至今仍是绝对无人区,但事实并非如此。近年来,随着邻近区域辐射量持续降低,部分居民特别是思念故土的老人逐步回迁,甚至有人冒着危险住进以前划定的禁区。
“我在切尔诺贝利活得很好,”70多岁的老妇加纳·康斯塔诺娃在接受采访时说,“这儿空气好,附近有河流,所有的东西都与正常情况无异。青草的味道很好闻,夏天的时候万物生机勃勃。”她的这席话让人颇感意外。因为在外界看来,切尔诺贝利固然算不上危机四伏,但仍存在不小危险性。每年都有大批游客到来,他们在进入核电站周围30公里范围内的禁区时仍需签署保证书:不接触绿色植物或各类设施,不在户外吸烟或进食。
当年,苏联针对切尔诺贝利灾难专门立法,把遭受辐射污染的地区分成4类。第一类是禁区;第二类是疏散区;第三类为有移民安置权的疏散区;第四类是享受优惠的居住区,各自规定了相应待遇。为保障安全,禁区入口长年有军人把守,只在每年部分时段开放墓地,供亲属进去拜祭。不过,随着辐射量的逐年下降,乌克兰当局已大大放宽了进入禁区的限制,像康斯塔诺娃这样的200多位老年人强行入住禁区,也获得了官方默许。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之后,附近的居民被全部疏散,反倒为动物们的生息繁衍创造了空间。虽然附近区域内的辐射较正常值仍高出许多,但荒原上可以经常见到野生动物的影子。后来虽有少部分人回迁,但动物们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在一个林区,由于麋鹿数量大增,当地人还举行了狩猎大赛。当然,猎来的麋鹿,必须经过辐射检测才能确定可否食用。
“局势的确正在好转”
而在禁区之外更广大的区域,居民们的生活更显平静。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平息后,每年都有成千上万名游客前来参观,记者、民间调查人员等也经常来往此地,旅游业不知不觉地发展了起来,在为当地居民提供额外收入的同时也为旅客提供了方便。当然,旅客们一般会得到警告:不要吃当地的食物,一般情况下停留时间不超过一天。
在白俄罗斯的戈梅里,当地的集贸市场人流如织,如果没看到挂着胸牌的检查人员,外人很难将它与切尔诺贝利联系起来。集市上出售的农产品绝大多数都由外地输入,每批货物都要经过严格检测,防辐射工兵与放射科学家组成的检查组,经常会拿着盖革计数器挨个扫描货物。没收的受污染食物会被妥善掩埋,辐射超标的牛奶等流体食品,需要稀释到可接受的放射水平再出售。
安娜·奥普拉济科娃就是检查组中的一员。清晨时分,她迈开大步,例行公事般地穿行在一列肉摊中间,越过塞满谷物以及干果的帆布口袋,径直朝中心集市的农产品部走去。她在一名小贩跟前停住,亮了亮徽章,然后抓起一把蘑菇。“检查用,”她告诉对方,之后便带着样品来到大厅后面的一个房间里。
无形的辐射杀手让科学家们保持着警觉。奥普拉济科娃把蘑菇放在连着一台辐射计的灰色衬铅砖箱里,然后紧盯辐射计的指针。一阵若有若无的颤动表明这些蘑菇是安全可食用的。她表示,就在前几年,一块野猪肉都能让指针乱颤。“处理这一类的样本很危险,但我们有额外津贴。”最近几个月,检查组只截获了少量风险较大的货物,“局势的确正在好转。”
切尔诺贝利后遗症
尽管当地上了年纪的居民“叶落归根”,大批旅游者也相继到来,但事故留下的心理阴影却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俄罗斯与东欧人在提到切尔诺贝利时,经常会说“那里的辐射要几个世纪才会消除”。由于担心安全问题,很多年轻人都搬离了曾受污染的地区,乌克兰首都基辅就因为离事故地点过近而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一些当地居民会告诉你,自1986年春天之后,他们再没有听到过鸟叫,而矗立在街道两旁令人赏心悦目的栗树,树枝上的叶片自那场灾难以后,枯萎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个月。
在今天的白俄罗斯,庄稼播种之前,施过肥的农田会用石灰进行处理,以消除或束缚放射性核素,这些农产品在出口到欧洲时会遭遇层层关卡,乌克兰北部及俄罗斯西部一些地区的农产品在出口时也面临类似待遇。在2010年狩猎季节,德国共有44万头野猪被猎杀,其中有超过1000头被发现辐射量超标,德国环保部门称这是切尔诺贝利事件的后遗症。2009年,挪威农业部门也表示,该国少量家畜的饲料仍遭受切尔诺贝利残留辐射污染,为保障肉质安全,约有18000头家畜需要换用清洁饲料。
这种“有异常就怪切尔诺贝利”的做法,称得上25年前那场灾难留下的回音。实事求是地讲,很多情况并不一定是切尔诺贝利造成的——欧盟国家拥有超过100座核电站,德国与挪威的核辐射超标更可能与这些核电站有关。国际原子能组织(IAEA)曾在2005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切尔诺贝利附近区域的河流、湖泊、地下水的辐射值都在正常范围以内,也无明确证据表明目前相应区域人群的癌症等发病率异常增加。
如今,乌克兰政府准备为原来的4号核反应堆“石棺”加装防护罩,这将使附近居民的健康更有保障。当年,反应堆的火灾被扑灭后,苏联政府曾派出大批士兵、工人,给炸毁的4号反应堆修建了钢筋混凝土的防护壳,将其彻底封闭起来。但自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石棺出现了裂痕并有泄漏迹象。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乌政府决定给它加盖一座新的防护罩。这是世界上最大型的活动结构,长150米,高100米,耗资达12亿美元,计划在2013年完工,乌克兰政府把它称为“新安全禁闭”(NSC)工程。如果这项工程获得成功,将保证切尔诺贝利在下一个100年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