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李皓真的卧室仍是他出门时的样子。枕头和被子叠放整齐，钢琴比赛奖杯立在书架上。书桌上是他的电脑和手机，旁边有他最喜欢的零食。8年过去了，没有人改变这些陈设。
8年前李皓真去世时，只有16岁。他是2014年4月16日“世越”号客轮在韩国西南沿海沉没时罹难的250名高中生之一。这场沉船事故导致300多人死亡，其中的学生都来自安山市檀园高中。
美国《纽约时报》报道称，事故发生后，韩国民众迅速站到遇难者家属一边，舆论义愤填膺。不久后，这场“韩国和平时期最令人悲伤的灾难”导致该国陷入分裂，批评者将家属对问责和赔偿的要求诋毁为反政府运动。如今，大多数韩国人不再关心这件事，只有安山居民仍被冻结在悲痛之中。
在外面的人眼里，这座城市与韩国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这里有安静的社区和高大的公寓楼，年轻夫妇在咖啡馆里讨论房价和育儿费用。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安山是遇难者的纪念之地，当地人仍未完全接受那场灾难。
遇难者家属对《纽约时报》说，至少有3名失去了孩子的家长在沉船事件后自杀，有些人搬走了，有些家庭感情破裂。也有一些家庭团结起来，相互安慰，提醒韩国社会不要忘记当年的惨剧。
在安山，一座黄色鲸鱼形状的建筑俯瞰着檀园高中操场。该校将一间教室改造为纪念馆，重现了遇难学生当年的教室。在一段介绍视频的结尾处，250名遇难学生和11名遇难教师的名字被逐一念出。
“来到儿子的教室，看着他的名字、照片和书桌，我会重新获得力量。”51岁的全仁淑告诉《纽约时报》，“世越”号沉船事故令她失去了独子任景彬。从去年开始，全仁淑在纪念馆担任义务解说员。在那之前，她曾搭起帐篷，在韩国总统府青瓦台前度过了3个漫长的冬月，只为要求政府回答一个问题：她儿子的死，是不是救援行动中官员失职所致？
“世越”号沉没那天，韩国的电视台都对倾覆的客轮慢慢沉入水中的情景进行了直播。渔民和装备简陋的救援人员拼命击打舷窗，试图救出被困的乘客。从沉船中打捞出来的手机里的视频显示，海水开始灌入船舱时，孩子们疯狂地抓紧最后的时间向父母告别。
“难过时你只能哭，没别的办法。”李皓真的母亲金美玉说，“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安慰你。”这位53岁的母亲拒绝给儿子办理死亡登记，继续支付儿子每月的手机账单，仿佛有一天，她会从电话那头听到儿子的声音。
“想他的时候，我就躺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枕头，闻他的气味，哭一场。”金美玉说。
导致这场灾难的是贪婪和疏忽。“世越”号的船东加了额外的舱位，导致船只头重脚轻。在最后的航行中，它装载的货物是法定限额的两倍，还放出了用于稳定船身的大部分压舱水。尽管如此，监管机构仍裁定它适宜航海。结果，“世越”号在试图避开一股强大的水流时，因急转弯失去了平衡。
船体开始倾斜后，船员不断在广播中要求乘客在舱内等待。第一艘抵达现场的海警船除了救起逃跑的船员和船长李俊锡，几乎什么都没做。人们眼看着被困舱内的乘客敲打窗户，随着船身慢慢沉入海中。韩国政府最初告诉国民，所有乘客都已获救。事实是，“世越”号上的476人中，只有172人获救。
韩国《中央日报》报道称，监管人员、船员、船舶检查员、渡轮和装载公司人员等150多人，因这场事故被起诉。此后，韩国加强了安全规定，并制定法律打击腐败和将利润置于安全之上的公司。
但遇难者家属批评称，政府的多轮调查都是敷衍了事，相关官员的渎职行为从未被彻查，他们认为负有责任的高层官员中没有一人被送进监狱。愤怒的家属在首尔市中心扎营，有些人以长期绝食要求进行彻底调查。
本月，一个调查小组将结束工作。随着哀悼和调查的继续，许多韩国人，尤其是保守派支持者表示他们受够了。他们指责遇难者家属“劫持了整个国家”，想从政府那里索要更多赔偿。
63岁的姜顺重在沉船事故中失去了女儿。后来，他与相识50年的老朋友绝交了，因为他们称遇难者家属“靠死人赚钱”。
“人们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坚持抗议。”57岁的金炳权同样失去了女儿，他对《纽约时报》说，“他们不明白，我们的伤口没有愈合。他们不明白，什么都没改变。”
最让这些父母难以承受的是内疚感。他们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孩子，难以忘却孩子死去的情景。
金美玉最初听到“世越”号出事的消息时，马上给在船上的儿子打了电话。“妈，别担心，我看到窗外有海警船。”李皓真在电话中安慰她，“回家见。”
她再次给儿子打电话时，没有人接。沉船16天后，李皓真的遗体被找到了。他下葬那天是5月5日，韩国的儿童节。
直到今天，这家人仍然在每个周日前往安葬李皓真的纪念园。每天午夜，他的妹妹李皓诚都给他发一条脸书消息。她担心自己会像其他人那样忘记这场悲剧，忘记哥哥。
李皓真的父亲李永基说，把关于“世越”号遇难者的记忆永久保持下去很重要。“我们希望有一个更安全的世界，在那里，孩子们不会再像我们的儿子那样死去。”他说。
责任编辑：王梓
综合编译 袁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