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捐”疑云笼罩巴黎圣母院
综合编译 袁野
青年参考
（
2019年05月23日
05
版）
5月12日，脚手架组成了巴黎圣母院的新“屋顶”。当天，法国议会下院通过了修复巴黎圣母院的法案，内容包括向为修复巴黎圣母院捐款的人提供税收优惠。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在熊熊火光中，闻名于世的巴黎圣母院标志性的尖顶折断，大部分屋顶被焚毁……看到这一令人痛心的画面，来自全世界的支持如潮水般涌来。民众纷纷解囊，富豪、名流慷慨承诺了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数字，巴黎圣母院收到了近10亿欧元的“认捐”。
如今，火灾已过去一个多月，大部分“承诺捐款”并未到账。
各界认捐近10亿欧元，到账仅百分之一
“世人所知的‘10亿欧元’，并没有保证。”据法国《费加罗报》报道，5月15日，天主教巴黎总教区大主教米歇尔·奥佩蒂在火灾发生一个月后表示，实际收到的款项只有很小一部分：1350万欧元。他强调，这并不是在质疑任何人的承诺，只是陈述事实，即“（承诺）捐款中的大部分尚未兑现”。
法新社称，奥佩蒂的声明是对法国遗产基金会的回应，后者是经法国政府授权替巴黎圣母院接收捐款的4家机构之一。据法国“Ladepeche”新闻网报道，这家基金会5月14日宣布停止为巴黎圣母院筹集资金，理由是钱已经够了。
法国遗产基金会主席威廉·普瓦特里纳尔表示，得益于来自152个国家的22.8万个捐助者和企业的慷慨，该组织募集到2.18亿欧元，4家机构的善款总额超过9亿欧元。“我们的水箱已满。”他说，“应该保持理智，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
大主教对此不以为然。对于到账的捐款，他提供了另一组数字：法国国内外的4.3万名个人捐助者共捐出950万欧元，另有400万欧元来自企业、基金会等“主要捐助者”。“这就是继续募捐的理由。”他补充道。
富豪和名流口头开出了天文数字，现实却是另一番光景。4月26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公布了一名英国女孩手写的信，她向法国遗产基金会寄来几枚英镑硬币，约合3.38欧元。“亲爱的法国人和巴黎人，我的名字是凯特琳，我9岁，住在英格兰。我听收音机说圣母院着火了，想要帮忙。我知道这并不多，但每一分钱都有用。希望它不会花太长时间来重建。”
法国遗产基金会发言人劳伦斯·列维告诉CNN，直到4月底，该组织每天都收到数千张支票。“我们动员了整个团队，很多志愿者赶来相助，因为我们不习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到如此大量的捐款。”列维补充道，“等危机结束，我们会一一回复这些捐助者。已经有21.9万人了。”
到5月14日法国遗产基金会宣布停止募捐时，个人捐助者仅有小幅增加，似乎表明“想捐的人都捐了”。也许这正是促使基金会停止收款的原因。普瓦特里纳尔告诉法国《解放报》，他相信曾经认捐的公众人物会兑现承诺，“我无法相信他们会放弃”。
不过，包括大主教在内，很多人对此半信半疑。“要确认我们是否已有足够的甚至超额的钱修复巴黎圣母院，目前为时尚早。”法国文化部长弗兰克·里斯特向法新社指出，认捐和实际捐款之间可能存在差异，再说巴黎圣母院还未得到“诊断”，修复工作的花销到底会有多高，谁也说不清。“需求显然是巨大的。”他说。
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法国建筑经济学家联合会经初步计算认为，重建工作将耗资3亿至6亿欧元，不含税。一些社会团体相信，实际开销会更高。
里斯特表示，他注意到了法国遗产基金会停止募捐的“单方面决定”，但另外3家官方授权的募捐机构将继续接受捐赠。
慷慨只是聪明的营销？
4月15日，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尚未扑灭，第一笔大额捐款就出现了。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称，法国奢侈品巨头弗朗索瓦-亨利·皮诺特宣布将捐出1亿欧元。他的竞争对手、LVMH集团总裁伯纳德·阿尔诺宣布捐出两倍于皮诺特的金额。此后，拥有LVMH、开云集团和欧莱雅的贝当古-迈耶斯家族，以及法国石油巨头道达尔集团的CEO，也作出了类似承诺。
这些法国巨富声称，一掷千金是对巴黎圣母院的历史和文化意义的颂扬。皮诺特的妻子、好莱坞名流萨尔玛·海耶克表示，她的家庭理解“这种精神、文化及历史宝藏对巴黎乃至整个世界的重要性”。
巴黎是个有近3万名无家可归者的首都。英国《独立报》指出，在巴黎的一些街区，超过40%的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富裕的中心区在很大程度上把这些穷人“平均”掉了，这就是为什么至少在纸面上，巴黎的总体贫困率为14%，与全国平均水平相当。
如潮水般涌向巴黎圣母院的捐款，引起了慈善机构、政界人士和舆论的质疑。他们想知道，慷慨的认捐者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有人说，慷慨不过是聪明的营销。在社交媒体上，人们质问，为什么其他灾难——从叙利亚和伊拉克的难民危机，到伦敦的居民楼火灾——没能得到同样的支持。
据《独立报》报道，法国南部城市马赛4月底宣布，将一场足球赛的收入捐给巴黎圣母院，再次激发了愤怒。因美剧《海岸救生队》走红的加拿大演员帕米拉·安德森在推特上建议，把这笔钱花在贫困儿童身上。
在法国，慈善捐款可享受60%的税收减免，这也被批评者们揪住不放。英国路透社称，皮诺特家族发布声明，放弃捐赠可能带来的任何税收优惠。LVMH驳斥了“借认捐提升品牌形象”的说法，站在该集团身后的贝当古-迈耶斯家族则拒绝发表评论。
苦于没钱，其他古迹“听天由命”
虽然是法国标志性的景点之一，但巴黎圣母院早已年久失修。被火灾蹂躏之前，它正在努力筹措紧急维护所需的数千万欧元。捐款热潮或许让它暂时不必为钱发愁，但法国的教堂不止一座，成千上万的历史古迹处于和巴黎圣母院类似的困境中，有些甚至危如累卵。人们不禁担心，4月15日的灾难可能在法国重演。
美国《纽约时报》称，过去25年来，法国历史古迹遭灾的清单可以列得很长，其中最令人痛心的莫过于布列塔尼大区雷恩市的议会宫。1994年，这座建于17世纪的议会大楼被示威者付之一炬。法国人能否守住自己的宝贝，这个问题不是今天才被提出来的。
“我们用最吝啬的方式保存我们的传统。”法国索邦大学的艺术历史学家亚历山大·加迪对该报说，“钱不够。”
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遗产，法国政府基本上处于“靠天吃饭”的状态。每年花在古迹上的约3.2亿欧元，仅占文化部预算的10%；2010年至2018年间，这笔预算被砍了15%，总统马克龙上台后才大致回升到原先的水平。法国的教堂超过4万座，其他各类古迹不计其数，能分到多少预算不难猜测。2018年，马克龙发起了一场刮刮乐博彩运动，为他雄心勃勃的古迹保护计划筹集资金。
缺钱的恶果肉眼可见。绘于14世纪的壁画被锁在教堂里，游客无缘目睹，因为没钱雇用保安等工作人员。一些教堂关门大吉，收藏的无价文物只能听天由命。
法国人对此心知肚明，但苦无良策。“特别报告员清楚地意识到，专用于历史建筑的资金不允许我们保养和推广这些建筑物。”法国议会2018年秋天发布的报告称。
这就是为什么在停止为巴黎圣母院募捐的同时，法国遗产基金会发起了对法国2800处濒危古迹的紧急募捐。“当人们发现情况不对时，往往已经太晚了。”基金会主席普瓦特里纳尔告诉《纽约时报》，“他们说，‘我必须做点儿什么’。所以，在（火灾后）短短几个小时里，我们就看到了数十个（为巴黎圣母院募捐的）在线平台，让人兴奋不已。”
“我们真的非常感动。”他说，“人们总算意识到，历史遗产是多么脆弱。”
在熊熊火光中，闻名于世的巴黎圣母院标志性的尖顶折断，大部分屋顶被焚毁……看到这一令人痛心的画面，来自全世界的支持如潮水般涌来。民众纷纷解囊，富豪、名流慷慨承诺了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数字，巴黎圣母院收到了近10亿欧元的“认捐”。
如今，火灾已过去一个多月，大部分“承诺捐款”并未到账。
各界认捐近10亿欧元，到账仅百分之一
“世人所知的‘10亿欧元’，并没有保证。”据法国《费加罗报》报道，5月15日，天主教巴黎总教区大主教米歇尔·奥佩蒂在火灾发生一个月后表示，实际收到的款项只有很小一部分：1350万欧元。他强调，这并不是在质疑任何人的承诺，只是陈述事实，即“（承诺）捐款中的大部分尚未兑现”。
法新社称，奥佩蒂的声明是对法国遗产基金会的回应，后者是经法国政府授权替巴黎圣母院接收捐款的4家机构之一。据法国“Ladepeche”新闻网报道，这家基金会5月14日宣布停止为巴黎圣母院筹集资金，理由是钱已经够了。
法国遗产基金会主席威廉·普瓦特里纳尔表示，得益于来自152个国家的22.8万个捐助者和企业的慷慨，该组织募集到2.18亿欧元，4家机构的善款总额超过9亿欧元。“我们的水箱已满。”他说，“应该保持理智，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
大主教对此不以为然。对于到账的捐款，他提供了另一组数字：法国国内外的4.3万名个人捐助者共捐出950万欧元，另有400万欧元来自企业、基金会等“主要捐助者”。“这就是继续募捐的理由。”他补充道。
富豪和名流口头开出了天文数字，现实却是另一番光景。4月26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公布了一名英国女孩手写的信，她向法国遗产基金会寄来几枚英镑硬币，约合3.38欧元。“亲爱的法国人和巴黎人，我的名字是凯特琳，我9岁，住在英格兰。我听收音机说圣母院着火了，想要帮忙。我知道这并不多，但每一分钱都有用。希望它不会花太长时间来重建。”
法国遗产基金会发言人劳伦斯·列维告诉CNN，直到4月底，该组织每天都收到数千张支票。“我们动员了整个团队，很多志愿者赶来相助，因为我们不习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到如此大量的捐款。”列维补充道，“等危机结束，我们会一一回复这些捐助者。已经有21.9万人了。”
到5月14日法国遗产基金会宣布停止募捐时，个人捐助者仅有小幅增加，似乎表明“想捐的人都捐了”。也许这正是促使基金会停止收款的原因。普瓦特里纳尔告诉法国《解放报》，他相信曾经认捐的公众人物会兑现承诺，“我无法相信他们会放弃”。
不过，包括大主教在内，很多人对此半信半疑。“要确认我们是否已有足够的甚至超额的钱修复巴黎圣母院，目前为时尚早。”法国文化部长弗兰克·里斯特向法新社指出，认捐和实际捐款之间可能存在差异，再说巴黎圣母院还未得到“诊断”，修复工作的花销到底会有多高，谁也说不清。“需求显然是巨大的。”他说。
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法国建筑经济学家联合会经初步计算认为，重建工作将耗资3亿至6亿欧元，不含税。一些社会团体相信，实际开销会更高。
里斯特表示，他注意到了法国遗产基金会停止募捐的“单方面决定”，但另外3家官方授权的募捐机构将继续接受捐赠。
慷慨只是聪明的营销？
4月15日，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尚未扑灭，第一笔大额捐款就出现了。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称，法国奢侈品巨头弗朗索瓦-亨利·皮诺特宣布将捐出1亿欧元。他的竞争对手、LVMH集团总裁伯纳德·阿尔诺宣布捐出两倍于皮诺特的金额。此后，拥有LVMH、开云集团和欧莱雅的贝当古-迈耶斯家族，以及法国石油巨头道达尔集团的CEO，也作出了类似承诺。
这些法国巨富声称，一掷千金是对巴黎圣母院的历史和文化意义的颂扬。皮诺特的妻子、好莱坞名流萨尔玛·海耶克表示，她的家庭理解“这种精神、文化及历史宝藏对巴黎乃至整个世界的重要性”。
巴黎是个有近3万名无家可归者的首都。英国《独立报》指出，在巴黎的一些街区，超过40%的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富裕的中心区在很大程度上把这些穷人“平均”掉了，这就是为什么至少在纸面上，巴黎的总体贫困率为14%，与全国平均水平相当。
如潮水般涌向巴黎圣母院的捐款，引起了慈善机构、政界人士和舆论的质疑。他们想知道，慷慨的认捐者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有人说，慷慨不过是聪明的营销。在社交媒体上，人们质问，为什么其他灾难——从叙利亚和伊拉克的难民危机，到伦敦的居民楼火灾——没能得到同样的支持。
据《独立报》报道，法国南部城市马赛4月底宣布，将一场足球赛的收入捐给巴黎圣母院，再次激发了愤怒。因美剧《海岸救生队》走红的加拿大演员帕米拉·安德森在推特上建议，把这笔钱花在贫困儿童身上。
在法国，慈善捐款可享受60%的税收减免，这也被批评者们揪住不放。英国路透社称，皮诺特家族发布声明，放弃捐赠可能带来的任何税收优惠。LVMH驳斥了“借认捐提升品牌形象”的说法，站在该集团身后的贝当古-迈耶斯家族则拒绝发表评论。
苦于没钱，其他古迹“听天由命”
虽然是法国标志性的景点之一，但巴黎圣母院早已年久失修。被火灾蹂躏之前，它正在努力筹措紧急维护所需的数千万欧元。捐款热潮或许让它暂时不必为钱发愁，但法国的教堂不止一座，成千上万的历史古迹处于和巴黎圣母院类似的困境中，有些甚至危如累卵。人们不禁担心，4月15日的灾难可能在法国重演。
美国《纽约时报》称，过去25年来，法国历史古迹遭灾的清单可以列得很长，其中最令人痛心的莫过于布列塔尼大区雷恩市的议会宫。1994年，这座建于17世纪的议会大楼被示威者付之一炬。法国人能否守住自己的宝贝，这个问题不是今天才被提出来的。
“我们用最吝啬的方式保存我们的传统。”法国索邦大学的艺术历史学家亚历山大·加迪对该报说，“钱不够。”
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遗产，法国政府基本上处于“靠天吃饭”的状态。每年花在古迹上的约3.2亿欧元，仅占文化部预算的10%；2010年至2018年间，这笔预算被砍了15%，总统马克龙上台后才大致回升到原先的水平。法国的教堂超过4万座，其他各类古迹不计其数，能分到多少预算不难猜测。2018年，马克龙发起了一场刮刮乐博彩运动，为他雄心勃勃的古迹保护计划筹集资金。
缺钱的恶果肉眼可见。绘于14世纪的壁画被锁在教堂里，游客无缘目睹，因为没钱雇用保安等工作人员。一些教堂关门大吉，收藏的无价文物只能听天由命。
法国人对此心知肚明，但苦无良策。“特别报告员清楚地意识到，专用于历史建筑的资金不允许我们保养和推广这些建筑物。”法国议会2018年秋天发布的报告称。
这就是为什么在停止为巴黎圣母院募捐的同时，法国遗产基金会发起了对法国2800处濒危古迹的紧急募捐。“当人们发现情况不对时，往往已经太晚了。”基金会主席普瓦特里纳尔告诉《纽约时报》，“他们说，‘我必须做点儿什么’。所以，在（火灾后）短短几个小时里，我们就看到了数十个（为巴黎圣母院募捐的）在线平台，让人兴奋不已。”
“我们真的非常感动。”他说，“人们总算意识到，历史遗产是多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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