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移民潮撞上美国选战“枪口”

    近年来，非法移民的偷渡方式从单打独斗、依靠蛇头渐渐发展成“抱团迁徙”。从10月中旬开始，一个来自中美洲国家的庞大非法移民团徒步挺进美国。猖獗的暴力犯罪和高企的失业率逼迫他们离开故土，到千里之外的美国寻找生存机会。

    和以往的非法移民不同的是，眼下正值美国中期选举的关键时期，他们撞到了选战的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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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法移民：只要能到美国，一切艰难都值得

    旅途进行到第15天，27岁的乔尔·埃斯皮纳和家人已经疲惫不堪。接下来，他们要穿越墨西哥，才能到达目的地美国。脚上的塑料拖鞋是他们仅有的“交通工具”。

    据美联社报道，埃斯皮纳一家逃离了在贫穷、犯罪中挣扎的洪都拉斯，加入“北上”行列。凌晨3点，这个非法移民团在墨西哥南部的高速公路上摸黑前行，他们计划完成一项壮举：一天内到达100公里外的阿里亚加，刷新这个团单日徒步距离最长的纪录。

    埃斯皮纳一家来自奥兰乔省拉康塞市，那里是黑帮的毒品交易中心，被称为“拉美最暴力国家的最暴力地区之一”。除了犯罪猖獗，物价飞涨也让当地人的生活越来越艰难，乔尔靠每周62美元的收入养活一家五口已经不可能。他的4个朋友被人捅死，妻子多次在收摊回家的路上遭抢。上个月的某一天，邻居在睡梦中被流弹击中。

    在电视上，乔尔看到了关于非法移民团的报道。“去美国！”组织者呼吁。当时，这个团已有数百人。乔尔相信这是命运在召唤他，因为他既没钱找蛇头偷渡，也不敢单独行动。几小时后，他搞来5张车票，举家奔向非法移民团的下个目的地，等待汇入大军。

    旅途的艰辛出乎他们的意料。为了躲避白天的高温，他们凌晨就得动身，每天至少要走7个小时，睡眠只有3到5小时。清晨7点，他们到达墨西哥移民检查站、领取当地人援助的水和食物时，气温已接近30摄氏度。

    休整片刻后，有人成功拦到了顺风车。包括埃斯皮纳一家在内的100多人挤进货车车厢，司机敞开车门，以免把他们憋死。经过两小时的车程，他们在阿里亚加郊外下车，在球场的草皮上搭起帐篷，顶着40摄氏度的热浪倒头就睡。3小时后，他们起身继续赶路。

    乔尔坚信，只要能到达美国，一切艰难都是值得的。

    队伍像滚雪球一样前行，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目前已经形成了至少4个中美洲非法移民团：第一个来自洪都拉斯；第二个在他们后方约400公里处，有1000人左右；第三个来自萨尔瓦多，目前在危地马拉境内；当第三个团经过萨尔瓦多首都时，又有700多人萌生了去美国的念头，形成了第四个团。

    美国《华盛顿邮报》指出，对非法移民来说，“跟团游”显然比“自由行”好处更多，比如更廉价、更安全。付给蛇头的偷渡费通常在7000～10000美元之间，这对大多数中美洲人来说是笔巨款，而加入非法移民团分文不收，靠沿途的人道主义救援维生，被抢劫的可能性很小。

    这些国家无法阻止人们离开

    面对非法移民的“进击”，美国总统特朗普勃然大怒。10月22日，他在推特上威胁称，如果中美洲国家不阻止他们，美国就切断援助，直到这些国家“站好队”。

    对此，中美洲各国反应不一。按照现行法律，危地马拉、洪都拉斯、萨尔瓦多和尼加拉瓜的公民可以在这些国家的边境之间自由通行。迫于美国施压，危地马拉和洪都拉斯暂时封锁了国境线。

    在非法移民团的发源地洪都拉斯，总统埃尔南德斯与反对党领导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后者直斥总统是“骗子”。非法移民团的宣传单指责政府管理不善，逼得人民逃离家园。埃尔南德斯打出就业牌，承诺让大家都有饭碗，希望让非法移民回心转意。

    萨尔瓦多总统塞伦宣布，不会遵照美国的命令阻止移民。不过，在承认“公民有权利离开”的同时，该国政府警告，偷渡过程充满“艰难苦痛”。警察和官员来到非法移民团聚集的广场，告诉他们需要办理的种种手续及旅途充斥的危险，言下之意很明确：不要走。

    “我们已向大多数萨尔瓦多公民宣传了非正常移民的危险性。”移民局官员伊芙琳·马洛奎恩在公开声明中称，“在最后几分钟，他们放弃了可能导致妻离子散的旅行。”但《华盛顿邮报》指出，对去意已决的人来说，这些都来得太迟，如果政府早些把重点放在减少犯罪、打击腐败上，非法移民也不会这么多。

    与美国毗邻的墨西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3个非法移民团、超过6000人浩浩荡荡行走在高速公路上，前后绵延500公里。

    “大军压境”令该国左右为难。美国威胁要采取政治报复，但墨西哥国内一边倒地支持非法移民团。毕竟，墨西哥民众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墨西哥必须回应美国的要求，但民意也不能不听。”美国移民政策研究所所长安德鲁·塞利告诉《华盛顿邮报》。

    对待非法移民的方式反映出墨西哥的“平衡政策”。警察有时给非法移民找茬使绊，引用保险条例禁止他们搭乘公交车，或者以超载名义迫使他们从货车上下来，有时，政府又主动为非法移民提供援助。近日，墨西哥移民保护机构组织了人道救援，为掉队的妇孺保驾护航。

    墨西哥政府采取各种手段阻止非法移民，在边境安排警力，同时承诺给他们签发工作许可证并提供政治庇护，但成效算不上显著。目前，仍有4200名非法移民向美国逼近。

    美国如临大敌 总统借题发挥

    “我们绝不让恶棍、黑帮组成的非法移民团进入美国。我们的边界是神圣的，只能由合法渠道进入。”10月31日，特朗普再发推文警告非法移民：“快回去！”

    近年来，集体非法移民行动时有发生，但大多无人关注。《纽约时报》指出，“中美洲观光团”引起轰动，是因为眼下正值美国中期选举的节骨眼儿，总统拿出非法移民这块“鲜肉”，喂给他的选民。

    特朗普将非法移民团的缓慢移动称为“入侵”，声称他们由“身份不明的中东人、冷血惯犯和凶残的刽子手”组成，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他宣布将派遣1.5万人的部队到美墨边境严阵以待。《华盛顿邮报》指出，若付诸实施，这将是一个世纪以来美军在和平时期规模最大的行动。

    据美国《新闻周刊》11月1日报道，军方分析认为，大约7000名非法移民中只有20%能最终抵达美墨边境。这意味着，每名手无寸铁的非法移民将面对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无论从事件的紧迫性还是严重性来看，特朗普的反应都称得上小题大作。《华盛顿邮报》称，非法移民团主力离美国边境还有1600公里，就算每天前进25公里，也要再花两个多月才能到达美墨边境的格兰德河；带孩子的家庭还要走更久。根据军方评估，美国面临的最大威胁并非非法移民，而是“未受监管的美国民兵”。“他们可能打着公民巡逻的幌子，趁乱偷走国民警卫队的装备。”

    《纽约时报》指出，军队与非法移民团狭路相逢时将扮演何种角色还不清楚。美国联邦法律限制军队执法，因此，其任务可能仅限于提供空中支援、设置边境障碍，而不是抓人。即便有非法移民武力闯关，也不意味着必须发生流血冲突，届时将由巡逻队和海关出面逮捕他们。

    “我们不是杀手，只想在美国工作几年赚点儿钱，然后他（特朗普）就可以赶我们回家。”21岁的萨尔瓦多姑娘斯蒂芬妮·洛佩兹告诉美联社，“特朗普的母亲在苏格兰出生，也是移民。美国就是移民建起来的。”

    非法移民团开始崩溃

    在漫长的跋涉中，许多人疲惫不堪。当生理和心理状态达到崩溃边缘时，非法移民团产生了分裂。

    据美联社报道，11月2日，几千名非法移民在距美国边境1126公里的伊斯拉镇稍作休整。他们打算在那里过夜，于4日清晨5点前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但一些身强力壮的成员不想停下。连日前行造成的疼痛、水肿和疾病让很多人濒临崩溃，而美国边境仍然遥远。此刻，人们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我们抓狂了，不知道该怎么办。”36岁的塞拉·卡布列拉说。她和丈夫带着两个孩子。

    一些人彻底放弃了。非法移民团在高峰时超过7000人，如今规模明显缩水。墨西哥内政部长普里达透露，约有2400人申请留在墨西哥，另有数百人被遣返。至此，还剩4000人留在非法移民团，继续向美国前进。

    有专家担心，非法移民团成为“花式偷渡”的方法之一。“过去我们不把非法移民团视为进入美国的策略。”萨尔瓦多一家移民组织的主管西莉亚·梅德拉诺告诉《华盛顿邮报》，“这可能成为非法移民的新手段。”美国的拉美移民研究机构主管莫林·迈耶也表示，随着媒体的曝光，越来越多的人会意识到“团队游”不但安全，而且成功率更高。

    非法移民团造成的麻烦还不止于此。虽然许多移民权利组织对他们表示支持，但如此庞大的团体可能耗尽慈善组织的资源，让人道主义工作更加复杂。如果非法移民团被集体驱逐出境，负责接收和融合的中美洲机构可能陷入瘫痪。

    非法移民向来让美国头疼，但《纽约时报》认为，在当前形势下理性讨论这个问题比以往更加困难——特朗普的简单粗暴无法解决问题，管理非法移民既需要常识，也需要人性。

    “上世纪80年代，为了躲避内战，成千上万的危地马拉人逃到墨西哥，受到了欢迎。联合国在墨西哥南部几个地方建立难民营，让他们安心居住，直到内战结束。”一名律师在给《纽约时报》的信中写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的洪都拉斯和萨尔瓦多无法为国民提供基本的人身安全，使其免受武装组织欺凌。对这些不幸的人，特朗普在推特上歇斯底里，民主党则打起太极拳。显然，我们的政治领袖不会理智地讨论移民问题。”

    《纽约时报》认为，“美国梦”一直是美国的核心价值和活力源泉，而如何对待非法移民将直接影响美国的价值观；民主党不能袖手旁观，尤其在共和党领袖对“令美国伟大的本质”视而不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