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黎各：难以生存，何谈重建

    9月20日，超级飓风“玛丽亚”袭击美属自治州波多黎各，一夜之间摧毁了岛上几乎所有的设施，这对正在申请破产保护的波多黎各政府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与此前同样遭遇风灾但立刻得到救援的美国本土居民相比，摆在300万波多黎各人面前的境况更加严峻——他们在生存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苦苦挣扎了近一个月，甚至怀疑自己被“爱答不理”的联邦政府当成了累赘。

    “每一寸土地都未能幸免”

    在美国本土多地遭受飓风肆虐后，仅仅相隔数天，飓风“玛丽亚”席卷了距离美国2000公里的波多黎各。这个美属加勒比海岛并非第一次遭遇飓风，但面对近90年来最强飓风“玛丽亚”，当地人惊呼“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美国CNBC电视台称，那里“每一寸土地都未能幸免”。

    在大部分是山地的波多黎各，“玛丽亚”带来的冲击更甚于平原。9月20日，洪水挟裹着泥沙咆哮而下，所到之处，树木、电杆、信号塔……无一幸免。泥沙冲进民居，顷刻之间令人们的财产化为乌有。

    63岁的退休警官费迪南德住在离首府圣胡安市97公里的乌图阿多镇，他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经过巧克力酱般的泥石流冲刷，他家客厅、卧室、厨房里全是深及膝盖的淤泥。街上堆满树枝和建筑残骸，车辆不是被冲走，就是被倒塌的车库压得变了形。从那时起，他们就跟外界失去了联系，没人来救他们。苦捱8天后，他们终于看到有市政人员来清理街道。

    波多黎各约40%的人口住在圣胡安，更多人分散居住在交通不畅的山区。很多地区被泥石流切断了所有道路，直升机是唯一可用的交通工具，救援只能留待道路修复后进行，而这或许还要等上几个月。尼尔森·桑提亚戈告诉《华盛顿邮报》，很多地方的桥梁被冲断，他听得到受困于对岸的人们在呼救，看得到他们无助的身影，却无能为力。截至目前，仍有不少人下落不明。

    绝望中，不甘坐以待毙的人开始自救，安娜·罗莎就是其中之一。她在树枝和淤泥中跋涉了“不知多久”，被划得遍体鳞伤，体力几乎消耗殆尽，终于走出困境，和外界取得了联系。

    即便在地势相对平缓的首府，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积水把圣胡安变成一片汪洋，不少居民楼的屋顶和外墙被吹走，所有公共设施均遭到破坏。一些不够坚固的社区被彻底摧毁，包括不久前因流行歌曲《Despacito》成名的新晋旅游热点——有上百年历史的“彩色小镇”La Perla。

    统计数字显示，飓风已导致波多黎各34人死亡，受灾面积几乎达百分之百。圣胡安市长卡门·尤琳·克鲁兹伤感地说，人们熟知的圣胡安市已不复存在。

    然而，人们的噩梦刚刚开始。

    灾后一个月，“波多黎各没有实质改善”

    飓风过境至今已近一个月，但波多黎各的状况没有得到实质性改善。CNBC指出，该地区眼下的问题并非灾后重建，而是人们如何挣扎着活下去。

    首当其冲的是遭到全面破坏的电力系统。波多黎各第一银行副总裁艾利丝·冈萨雷斯-博尼拉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灾后最大的问题是交通和电力，没有这两样，什么事都做不成，但飓风摧毁了发电站和输电系统，整个岛屿一入夜就伸手不见五指，如同从地图上被抹去了一般。据《今日美国》报统计，波多黎各只有5%的电网用户恢复了供电，其余人必须赶在天黑前处理完一天的事情——主要是寻找各种生活必需品。有些必须用电的地方依赖发电机，但人们赖以发电的汽油同样稀缺。

    很多加油站关了门。为了找到能加油的地方，人们冒着把仅存的汽油用光的风险，沿着损毁不那么严重的道路到处转悠，很多车因此抛锚。就算找到营业的加油站，也得排上至少一整天的队才能加到上限20美元的油。

    退休妇女安娜·拉莫斯在等待加油的车队中已经排了几小时，让她崩溃的是，前面的队伍“还有几个街区那么长”。她流着泪告诉CNN，加完油她就身无分文了，接下来还要在ATM机前排队取钱，要等待同样长甚至更长时间。

    人们面临着没钱的窘境。由于停电，信用卡系统无法运行，超市和加油站等只接受现金。但圣胡安市以外的大部分地区没有公共交通，工作人员同样面临没油没车、靠步行无法上班的窘境。当地银行告诉CNN，他们不敢贸然把运钞车开出来。

    在这座热带岛屿上，大概没有别处比医院更能集中体现飓风造成的伤痛。据《华盛顿邮报》报道，缺水、断电造成的不良卫生条件使疾病更易传播。风灾使得只有一半医院开放，伤患却在源源不断地增加，其中不乏交叉感染的情况。

    利用柴油发电机断断续续的供电，医生挥汗如雨地给病人做手术，食物短缺、床位拥挤和高温天气让本就虚弱的病人更加不堪一击。一些偏远的医院处境更糟糕。因为停电，人们得不到救治，也没有交通工具进行转移，只能躺在炙热和黑暗中任由伤病恶化。

    饮用水和食物也缺乏保障。据最新统计，目前波多黎各只有部分超市每天定时开放，每位顾客只能入内选购15分钟。超过一半的人缺乏饮用水，他们只能自谋出路。浑浊的普拉塔河边，一根塑料管从山上直通山脚，山泉顺着管道滴落下来，人们排队来这里接水。附近的居民告诉《今日美国》报，他们把泉水煮开后饮用，还用来洗澡和冲厕所。下雨天他们就不用跑腿了，直接收集雨水备用。

    过去10年中，有30万人离开经济每况愈下的波多黎各，前往美国本土谋生。灾后，更多人萌生逃离的念头。

    乔伊和玛利亚·伯纳德共同经营一家旅馆。飓风来袭前，这座干净的旅馆在旅游网站“猫途鹰”上排在波多黎各别克斯岛地区的第二名，如今他们被迫歇业，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两人说，如果这种局面持续下去，他们只能离开这片土地。

    美国政府被指“赈灾不力”

    据CNN报道，飓风“玛丽亚”袭击波多黎各后，美国政府动作迟缓，与佛罗里达州、得克萨斯州灾情得到及时回应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名波多黎各居民自嘲道，就像有钱的丈夫嫌弃妻子人老珠黄一样，波多黎各被美国当成了累赘。

    总统特朗普在社交网络上驳斥了这些批评。“对波多黎各的救援工作做得很好。救援部队已经到位，食物和水发放了一批又一批，我也将于10月3日亲临现场。”他在另一条推文中写道：“事实上波多黎各已被飓风彻底摧毁了，考虑到重建的开支，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再决定。”国土安全部秘书长伊莱恩·杜克称，美国政府对波多黎各的赈灾工作是“一篇动人的新闻故事”。

    对此，圣胡安市长克鲁兹嗤之以鼻。“从他们的角度看也许动人，但对从河里挑水的人、对孩子饿得哇哇叫的父母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动人的新闻故事。”她在推特网上写道。

    不久前，克鲁兹对外界来说还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物。飓风来袭后，面对满目疮痍，她在社交网络上呼救：“这里的人们快要死了，救救我们！”特朗普因此在推特网上指责她软弱无能，缺乏领导能力。

    10月3日，特朗普按计划抵达波多黎各，与当地总督里卡多·罗塞洛和克鲁兹会晤，并在一个教堂救济点向灾民发放水和食物。

    据英国《卫报》报道，特朗普回顾了2005年袭击美国新奥尔良的飓风“卡特里娜”，称“‘卡特里娜’导致上千人死亡，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和“卡特里娜”相比，“你们真的应该为波多黎各发生的一切感到自豪”。对于灾后重建工作，他表示：“我本来不想说，但你们波多黎各真是让我们有点预算吃紧了，我们为你们花了很多钱……不过无所谓，救人要紧。”

    这番话招来一片批评。美国参议院少数党领袖查尔斯·舒默指出，特朗普承诺为亿万富翁减税，却不愿为受灾的波多黎各花钱。“在得州和佛州救灾时，怎么没见他开这种玩笑？”

    舒默通过《今日美国》报喊话：“够了，总统先生，别再指责被天灾摧毁家园的波多黎各了，赶紧撸起袖子救灾吧，那才是你的本职工作。”

    本版图片来源C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