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城郊,两个同龄的男人在相距几百米的两个家庭中,过着天堂与地狱一般截然不同的生活。两人都是43岁,都与妻子十分恩爱,一样养育着3个小孩,一样勤劳度日。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位生活在富丽堂皇的别墅,另一位蜗居在贫民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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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家庭 两个世界
夹在豪华独栋别墅和精心设计的花园中间,迦楼罗地区显得十分突兀。在肯尼亚当地古语中,迦楼罗有森林之意,但现在,那里是肮脏和赤贫的代名词。
一条5米宽的泥泞道路蜿蜒向前,旁边是一排排生锈的铁皮屋。曾经的小河已被垃圾堵塞,散发出阵阵恶臭,三五成群的鸭子和瘦骨嶙峋的小狗在岸边啃食垃圾。
弗朗西斯·姆旺吉一家五口挤在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屋子里。每天弗朗西斯都起得很早,穿好黑色保安制服后,顺着门前的污水沟一直走,经过小树林,就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天刚刚亮,他能看到邻居家的铁皮屋顶上升起炊烟,那是他们在用土灶准备早饭。
住在别墅里的约翰·基哈鲁这时也醒了,管家早已在楼下备好早餐,两条大狗“太妃糖”和“奥利奥”蹲在卧室门口等候主人下楼。简单收拾一番后,约翰跟妻子与3个孩子道别,缓步走进楼下的车库。他的座驾是一辆白色丰田陆地巡洋舰,V8发动机搭配真皮座椅。保安打开别墅大门,约翰的一天正式开始。太阳已经升起,他屋后的游泳池熠熠发亮。
弗朗西斯和约翰今年都是43岁,算得上邻居,因为两家相距不到800米,尽量他们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
约翰的父亲是农场主,母亲是老师,3个孩子相继进入大学。约翰毕业后当上了律师,在20年前搬到内罗毕,他的两个兄弟则是牧师和银行家。
弗朗西斯1998年来到内罗毕,因为找不到工作,只好住进贫民窟。多数时候,这家人守在小小的棚屋里度过一天。后来,迦楼罗的很多男性在隔壁的别墅区找到了工作,做保安。如果按时上班,弗朗西斯每天大约能收入4.5欧元,工资由雇主的管家月结。偶尔,他会向男主人礼貌地打声招呼,不过他们没什么可聊的。
为了维持生计,弗朗西斯还有另一份工作:在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里骑摩托车载客赚钱。运气好的日子,一天能赚到8欧元。
弗朗西斯和约翰都早早结了婚。约翰的妻子不工作,烹饪和采购也不需要她费心,自有管家来打理。她喜欢艺术品和小狗,家中走廊上挂满了非洲艺术造像,两条狗则被驯养得毛色油亮、乖巧听话。
为了多赚点钱贴补家用,弗朗西斯的妻子莎乐美外出工作。好在儿子已经18岁,不需要太操心,15岁的大女儿也聪明懂事。出门干活时,莎乐美会把1岁多的小女儿用背带绑在身上。她在附近的小树林里做园林工人,由于常年弯腰工作,已有些驼背。
富人眼中舒适的“小巴黎”
不久前,通过姆旺吉家和基哈鲁家一天的日常活动,德国《明镜》周刊记者克里斯托夫·蒂茨、摄影师约翰尼·米勒呈现了肯尼亚的贫富差距。
“在这里,我们只能说是活着而已。”弗朗西斯说,“政府声称要改善我们的生活,但在迦楼罗,时间静止不前。”蒂茨指出,自2005年以来,肯尼亚每年的经济增速保持在5%左右,人均收入增幅更是超过1000美元。不过,迦楼罗附近的富人变得更富,而穷人依旧是往日的模样。
在约翰眼中,内罗毕是非洲大陆最舒适的城市。虽然他住在市郊,但离市中心不过10分钟车程。最迷人的一点是,他家距离迦楼罗森林保护区很近,后者是一座地质公园,被认为是全球最大的市内森林。
跟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富人一样,基哈鲁家的生活被高尔夫、度假和私人订制包围。除了在内罗毕中心商务区拥有豪华办公室,约翰在肯尼亚著名港口马林迪也有商业地产。他用全套的苹果电子产品,家里有恒温泳池和私人影院,每隔几天就去高尔夫俱乐部打球,交往的不乏银行高管等。几个月前的圣诞假期,他携全家去了塞舌尔群岛度假。他的儿子目前在念国际学校,未来有极大可能出国留学。
在他的别墅里,你能看到精心打理的花园,挂满艺术品的客厅,以及富丽堂皇的内饰。为了纪念约翰父母的金婚纪念日,肯尼亚最大的报纸《民族日报》刊登了他们的照片,这页报纸被装裱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在多数人印象中,非洲是贫苦之地。实际上,肯尼亚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基础数一数二的国家,近些年由于经济增幅明显,首都内罗毕有了“小巴黎”的称号。在约翰看来,这个称谓名副其实。
穷人为孩子的学费省吃俭用
虽然生活环境千差万别,但弗朗西斯和约翰都给予了儿女无私的爱。他们都清楚教育对人有巨大的塑造作用,都希望孩子努力读书,将来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手头宽裕的日子,弗朗西斯会早起为孩子们买面包。儿子和大女儿每人给4片,他和妻子只吃3片,有时还会买些甜茶和牛奶。他们一年只吃一次肉,是在圣诞节当天,平常家里只吃豆子或玉米。天然气太贵,他们只烧得起炭火,有一面墙壁因此被熏得乌黑。
即便工作辛苦,弗朗西斯也尽量抽出时间与家人相处,有时五口人坐在一起看电视。那台小电视机是弗朗西斯几年前狠下心买的,为的是让孩子们多了解外面的世界。小女儿出生后,他以每月8欧元的代价购买了收费频道,以便收看育儿和儿童成长类节目。
弗朗西斯告诉《明镜》周刊,他很担心儿女沾上迦楼罗其他孩子身上的恶习,比如逛夜总会、吸毒或是喝一种叫“快杀了我”的“毒酒”。那种酒价格低廉,喝多了会让人失明,甚至丧命。
迄今为止,这家人最大的开销是孩子们的学费。肯尼亚只在小学阶段施行免费义务教育,两个较大的孩子都在读中学。为了让他们不像贫民窟的其他孩子那样辍学,弗朗西斯每年要支付240欧元。在此之前,他人生最大一笔开销是花180欧元买了辆摩托车。
在迦楼罗地区,贫困是有味道的,是潮湿海风裹着的鱼腥,是工人身上令人尴尬的汗味,是扑鼻而来的污水、粪便和垃圾的恶臭。
据肯尼亚内罗毕新闻网报道,迦楼罗贫民窟中的失业率是50%,多数家庭每天收入不足1美元,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艾滋病传播率居高不下。
“美国之音”电台称,虽然经济增速领跑撒哈拉以南非洲大多数国家,但肯尼亚的贫富差距极大。当年英国殖民者离开时,一些肯尼亚人继承了主人的土地,变成地主,其余的大部分人仍是没有耕地的贫苦百姓。
根据南非市场研究公司“新世界财富”2016年的调查,肯尼亚的贫富差距去年进一步扩大,2/3的经济总量被8500名富豪控制。该国人均净资产仅为2000美元,且一半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日均消费低于2美元。据统计,这些富豪约19%的财富来自房地产,这个领域在过去10年中飞速发展。
“美国之音”称,只有到选举季,包括迦楼罗在内的贫民窟才会成为政坛关注的焦点。每到那时,政客们会走进满是烂泥和污水的“票仓”,许诺给民众工作、厕所及清洁的水源。此后不久,那里会被再次遗忘。
本报记者 张宝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