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监管和问责
谁动了印度学生的免费午餐
本报记者 张慧
《
青年参考
》（
2016年03月02日
05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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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查谟-克什米尔邦一所学校的午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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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哈瓦那旧城安格拉·兰达小学的午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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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弗吉尼亚州帕特里克·亨特小学的午餐 |
在印度，校园免费午餐计划的实施情况因邦而异。在执行不力的邦，地方官员长期忽视午餐计划亮起的红灯。印度媒体认为，缺乏监管和问责制度是这一计划成为“跛腿鸭”的关键原因。
等不来的午餐
通往印度中央邦Karulihai村的路坑坑洼洼，车轮卷起的尘土在颠簸中爬上挡风玻璃，让视线变成灰黄色。稍不留意，人们就会错过只有一间屋子的小学。远远传来的孩子们背诵乘法口诀的声音，是小学唯一的标志。
听到汽车驶来，学校里唯一的老师颂帕（Sonpal）探出头来，焦虑地问：“你们是从区办公室来的吗？你们带来午餐的物资了吗？”
这所位于边远地区的小学，也是印度政府校园免费午餐计划的组成部分，但从2013年11月起的1年里，这所小学没有得到午餐或午餐物资。总部设在美国的非政府组织“博根计划”的网络杂志称，印度边远地区基础设施匮乏和糟糕的道路状况，令派送食物颇为困难。
住在这个区域的儿童，父母大多从事体力劳动或自给农业，每周收入不足3英镑（约合人民币27元）。免费的午餐通常是全校15名学生全天能指望的唯一一顿饭。
在中央邦的Jawa村，教师萨科特（Janmavati Saket）告诉英国《卫报》：“孩子们以前总是很吵闹，但自从停止供应午饭，他们就变得安静了，有几个已经不来上学了。”这所学校连续半年没有得到午饭资金，萨科特到区长那里去投诉，却被打发到下一级地方政府的办公室，并被告知这笔钱尚需核准。“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有20个饥饿的学生等着吃饭。”她说。
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问责办公室主任艾亚尔（Yamini Aiyar）认为，免费午餐计划的现状与缺少高效的行政结构有密切关系——教育部、卫生部、州政府、区政府和地方政府，过多层级的政府参与这个计划，导致信息不畅、沟通困难和难以协调。
“如果政府留心，就会发现这些孩子面临严峻的健康威胁”
免费午餐计划是印度政府应对儿童饥饿和失学的武器，但这一计划的施状情况因邦而异。
在泰米尔纳德邦，这个计划效果很好，在相对落后的比哈尔邦、恰尔肯德邦和西孟加拉邦，这个项目却不尽人意。
贫困中的比哈尔邦想为7万所学校提供质量可靠的午餐。当地家庭平均年收入仅396美元（约合人民币2589元），超过1/3的学生家长是文盲。2010年，印度国家计划委员会的调查发现，比哈尔邦超过70%的学生对午餐质量不满意，1/4的学生得不到充足的食物，3/4的学校反映没有足够的烹调工具。一些学校无法及时得到食材，另一些学校则过度囤积，导致食材生虫，最后和菜肴一起出现在午餐盘上。
英国路透社称，在安得拉邦，审计人员发现，储存的大米重量缺斤短两。在中央邦，2010年的一份报告称，半数学校未按时提供膳食，厨具都是厨师从家里自带的。印度管理研究所发现，古吉拉特邦的孩子饭后清洗餐具的方式是“抓起操场上的土擦一擦盘子，然后放到水龙头下面草草冲洗”。
“如果政府留心，就会发现这些孩子面临严峻的健康威胁。”辛哈社会研究所的贾教授（Ajay Jha）对路透社表示。
官员对亮起的红灯不闻不问
路透社研究了印度公开的审计报告和论文，发现政府官员对“免费午餐计划缺乏监管和问责”的警告长期视而不见。
“只有出了严重事故或民怨沸腾时他们才关注一下，进行检查。”比哈尔邦Gandaman村的教育官员莱姆（Rudranarayan Ram）告诉路透社。
这个计划虽然吸引了非政府组织、人权活动人士和联合国机构的关注和支持，在印度却以“全凭自觉”的态势运行。
比哈尔邦教育部长夏希（Shahi）表示，他从没有从中央政府收到关于该项目的警告。“确实有笼统的指示说要注意卫生，仅此而已。”他告诉路透社，“在比哈尔邦，午餐计划覆盖7万多所学校的16～18万儿童，由教师和学校管理委员会运行。我理解人们对卫生的担忧，但你要考虑整个项目的规模、参与人数之多，而且很多参与者并非食物方面的专家。”
政府对这一项目有严格规定，比如要求每所学校详细列出从政府获得的谷物和购买其他原料的清单，厨房须有带锁的储藏室，食物和配料须按卫生安全条例存放在适当的容器中。
根据印度人力资源开发部的规定，地方和邦政府都应指定专职调查员进行定期检查。有分析认为，问题不在于缺少规定和约束，而在于执行无力及缺少问责制度。“问责和监督非常微弱，基本等同于不存在。”新德里国际粮食政策研究所的卡迪亚拉（Suneetha Kadiyala）告诉路透社。
2008年的一份审计报告显示，在比哈尔邦，约564吨米因学校储藏不利而腐烂。政府投入了近6亿卢比（约合人民币5748万元）的营养费用，但比哈尔邦的午餐中没有出现蔬菜水果等“额外营养”。在资金已经拨付的情况下，只有10%的厨房按时交活儿。“内部控制缺位，也没有按照制度定期评估和检查。”这份审计报告写道。
政府操作午餐计划时通常与非政府组织合作。以Akshaya Patra基金会为例，他们通过中心厨房统一烹饪，然后将食物配送到各个学校。在无法设立中心厨房的地区，通常会雇当地妇女组织担任厨娘。“我们进行严格的质量管控，以确保食物在卫生的环境下制作，并且被安全地送往学校。”基金会负责人巴拉蒂（Bharathi Ghanashyam）告诉英国《卫报》。
2013年比哈尔邦的悲剧发生后，这一基金会对两百多名厨师和监督员进行了安全烹饪培训。“当你看到需要喂养的孩子数量和厨房的数量，你就知道，这200人只是大海中的水滴。”基金会员工苏翰达尼（Suhandani）说，这样的培训应被复制，让更多人负责任地处理食物。而更关键的是建立一个包含学校和政府机构在内的监管机制。
通过虚报学生数量“偷”粮食
Akshaya Patra基金会旗下的厨房每天凌晨3点开始准备食材，午餐在早上7点便装上专门的运送卡车，驶向各个学校。该组织为印度各地的150万儿童提供膳食，每名学生全年的午餐成本只要28美元（约合人民币183元）。
2001年这家基金会在班加罗尔成立时，就致力于为印度儿童提供午餐。这个起初由印度宗教团体“国际克里什纳意识学会”高层、高新技术企业管理者共同发起的组织，用10年时间完善供应链，创新物流管理，打造中央厨房模式，厨房设施经过ISO-9000认证，每个食品加工厨房每天可为多达20万人烹饪食物。美国《福布斯》杂志认为，Akshaya Patra已成长为全球规模最大、最有效率的非政府组织之一。
印度校园免费午餐计划的参与者五花八门，除了各级政府，还有社会企业和非政府组织。
在这一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有腐败机会的不只是地方政府，还有企业和非政府组织。
2005年12月，新德里警方查获了8辆运输货车，满载着本应供应给小学生的2760袋大米。调查发现，是参与午餐计划的某非政府组织“偷走”了这些大米。
比哈尔邦和北方邦是印度营养不良最严重的地区，但调查发现，只有3/4的午餐计划食物能送到学生手上，学校和地方政府通过虚报学生数量“偷”粮食。2006年12月，《印度时报》报道了比哈尔邦某学校员工虚报学生人数以获得粮食的丑闻。此外，食物质量令人担忧，孩子们在午餐中吃出虫子、蜥蜴、蛇的新闻不时出现。
在印度，校园免费午餐计划的实施情况因邦而异。在执行不力的邦，地方官员长期忽视午餐计划亮起的红灯。印度媒体认为，缺乏监管和问责制度是这一计划成为“跛腿鸭”的关键原因。
等不来的午餐
通往印度中央邦Karulihai村的路坑坑洼洼，车轮卷起的尘土在颠簸中爬上挡风玻璃，让视线变成灰黄色。稍不留意，人们就会错过只有一间屋子的小学。远远传来的孩子们背诵乘法口诀的声音，是小学唯一的标志。
听到汽车驶来，学校里唯一的老师颂帕（Sonpal）探出头来，焦虑地问：“你们是从区办公室来的吗？你们带来午餐的物资了吗？”
这所位于边远地区的小学，也是印度政府校园免费午餐计划的组成部分，但从2013年11月起的1年里，这所小学没有得到午餐或午餐物资。总部设在美国的非政府组织“博根计划”的网络杂志称，印度边远地区基础设施匮乏和糟糕的道路状况，令派送食物颇为困难。
住在这个区域的儿童，父母大多从事体力劳动或自给农业，每周收入不足3英镑（约合人民币27元）。免费的午餐通常是全校15名学生全天能指望的唯一一顿饭。
在中央邦的Jawa村，教师萨科特（Janmavati Saket）告诉英国《卫报》：“孩子们以前总是很吵闹，但自从停止供应午饭，他们就变得安静了，有几个已经不来上学了。”这所学校连续半年没有得到午饭资金，萨科特到区长那里去投诉，却被打发到下一级地方政府的办公室，并被告知这笔钱尚需核准。“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有20个饥饿的学生等着吃饭。”她说。
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问责办公室主任艾亚尔（Yamini Aiyar）认为，免费午餐计划的现状与缺少高效的行政结构有密切关系——教育部、卫生部、州政府、区政府和地方政府，过多层级的政府参与这个计划，导致信息不畅、沟通困难和难以协调。
“如果政府留心，就会发现这些孩子面临严峻的健康威胁”
免费午餐计划是印度政府应对儿童饥饿和失学的武器，但这一计划的施状情况因邦而异。
在泰米尔纳德邦，这个计划效果很好，在相对落后的比哈尔邦、恰尔肯德邦和西孟加拉邦，这个项目却不尽人意。
贫困中的比哈尔邦想为7万所学校提供质量可靠的午餐。当地家庭平均年收入仅396美元（约合人民币2589元），超过1/3的学生家长是文盲。2010年，印度国家计划委员会的调查发现，比哈尔邦超过70%的学生对午餐质量不满意，1/4的学生得不到充足的食物，3/4的学校反映没有足够的烹调工具。一些学校无法及时得到食材，另一些学校则过度囤积，导致食材生虫，最后和菜肴一起出现在午餐盘上。
英国路透社称，在安得拉邦，审计人员发现，储存的大米重量缺斤短两。在中央邦，2010年的一份报告称，半数学校未按时提供膳食，厨具都是厨师从家里自带的。印度管理研究所发现，古吉拉特邦的孩子饭后清洗餐具的方式是“抓起操场上的土擦一擦盘子，然后放到水龙头下面草草冲洗”。
“如果政府留心，就会发现这些孩子面临严峻的健康威胁。”辛哈社会研究所的贾教授（Ajay Jha）对路透社表示。
官员对亮起的红灯不闻不问
路透社研究了印度公开的审计报告和论文，发现政府官员对“免费午餐计划缺乏监管和问责”的警告长期视而不见。
“只有出了严重事故或民怨沸腾时他们才关注一下，进行检查。”比哈尔邦Gandaman村的教育官员莱姆（Rudranarayan Ram）告诉路透社。
这个计划虽然吸引了非政府组织、人权活动人士和联合国机构的关注和支持，在印度却以“全凭自觉”的态势运行。
比哈尔邦教育部长夏希（Shahi）表示，他从没有从中央政府收到关于该项目的警告。“确实有笼统的指示说要注意卫生，仅此而已。”他告诉路透社，“在比哈尔邦，午餐计划覆盖7万多所学校的16～18万儿童，由教师和学校管理委员会运行。我理解人们对卫生的担忧，但你要考虑整个项目的规模、参与人数之多，而且很多参与者并非食物方面的专家。”
政府对这一项目有严格规定，比如要求每所学校详细列出从政府获得的谷物和购买其他原料的清单，厨房须有带锁的储藏室，食物和配料须按卫生安全条例存放在适当的容器中。
根据印度人力资源开发部的规定，地方和邦政府都应指定专职调查员进行定期检查。有分析认为，问题不在于缺少规定和约束，而在于执行无力及缺少问责制度。“问责和监督非常微弱，基本等同于不存在。”新德里国际粮食政策研究所的卡迪亚拉（Suneetha Kadiyala）告诉路透社。
2008年的一份审计报告显示，在比哈尔邦，约564吨米因学校储藏不利而腐烂。政府投入了近6亿卢比（约合人民币5748万元）的营养费用，但比哈尔邦的午餐中没有出现蔬菜水果等“额外营养”。在资金已经拨付的情况下，只有10%的厨房按时交活儿。“内部控制缺位，也没有按照制度定期评估和检查。”这份审计报告写道。
政府操作午餐计划时通常与非政府组织合作。以Akshaya Patra基金会为例，他们通过中心厨房统一烹饪，然后将食物配送到各个学校。在无法设立中心厨房的地区，通常会雇当地妇女组织担任厨娘。“我们进行严格的质量管控，以确保食物在卫生的环境下制作，并且被安全地送往学校。”基金会负责人巴拉蒂（Bharathi Ghanashyam）告诉英国《卫报》。
2013年比哈尔邦的悲剧发生后，这一基金会对两百多名厨师和监督员进行了安全烹饪培训。“当你看到需要喂养的孩子数量和厨房的数量，你就知道，这200人只是大海中的水滴。”基金会员工苏翰达尼（Suhandani）说，这样的培训应被复制，让更多人负责任地处理食物。而更关键的是建立一个包含学校和政府机构在内的监管机制。
通过虚报学生数量“偷”粮食
Akshaya Patra基金会旗下的厨房每天凌晨3点开始准备食材，午餐在早上7点便装上专门的运送卡车，驶向各个学校。该组织为印度各地的150万儿童提供膳食，每名学生全年的午餐成本只要28美元（约合人民币183元）。
2001年这家基金会在班加罗尔成立时，就致力于为印度儿童提供午餐。这个起初由印度宗教团体“国际克里什纳意识学会”高层、高新技术企业管理者共同发起的组织，用10年时间完善供应链，创新物流管理，打造中央厨房模式，厨房设施经过ISO-9000认证，每个食品加工厨房每天可为多达20万人烹饪食物。美国《福布斯》杂志认为，Akshaya Patra已成长为全球规模最大、最有效率的非政府组织之一。
印度校园免费午餐计划的参与者五花八门，除了各级政府，还有社会企业和非政府组织。
在这一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有腐败机会的不只是地方政府，还有企业和非政府组织。
2005年12月，新德里警方查获了8辆运输货车，满载着本应供应给小学生的2760袋大米。调查发现，是参与午餐计划的某非政府组织“偷走”了这些大米。
比哈尔邦和北方邦是印度营养不良最严重的地区，但调查发现，只有3/4的午餐计划食物能送到学生手上，学校和地方政府通过虚报学生数量“偷”粮食。2006年12月，《印度时报》报道了比哈尔邦某学校员工虚报学生人数以获得粮食的丑闻。此外，食物质量令人担忧，孩子们在午餐中吃出虫子、蜥蜴、蛇的新闻不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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