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赴美经商，“下面”要多费心

    去美国发展业务的很多中国商人，满心想的依然是跟“上面”的政府和政客搞关系，却不知道在美国的制度架构下，“下面”在很多时候更需要他们费心。

    去年年底，纽约曼哈顿下城新开了一家假日酒店，靠近华尔街的显赫位置让它生而不凡，总共50层的高度让它在全世界假日酒店中“一览众山小”。不过，对中国人来说，这家酒店最吸引眼球的或许是其主人的身份：他叫谢菊宝，是一位来自江苏无锡的农民企业家。

    做酒店对谢菊宝来说并不陌生，他的无锡益多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在中国拥有多家高档酒店。最近几年，他大部分时间住在美国，但在美国做酒店，他还是第一次。

    我问他在美国和在中国做生意的区别。在假日酒店母公司派来的媒体专员现场坐镇，逐字翻译、记录的情况下，他只谈了在美国做生意的省心之处——只要企业遵纪守法，按规矩做事，很少会受到刻意刁难，“不像在中国，企业家地位很低，一个小公务员都能欺负你”。

    然而，谢菊宝率真坦诚的个性是美国滴水不漏的公关机器难以禁锢住的。正式采访结束后，我们从二楼一起走到大堂，一路用中文闲聊时，他突然说起了故事的另一半：酒店的建筑工期比原定延长了10个月，因为“这里的工人不像中国，工作中间总要休息、喝咖啡”。

    我曾向一名专职帮中国企业来美国发展的朋友咨询，初来乍到的中国企业家身上，最能体现出中美文化差异的是什么？对方回答：“他们的眼睛总是向上看。”我想，这些中国企业家如果先听听谢菊宝的经验之谈，或许能少走些弯路：他们中的太多人，满心想的都是跟“上面”的政府和政客搞关系，却不知道“下面”在很多时候更需要费心。

    当然，在美国做生意，“上层建筑”不是不重要，这个国家虽说不兴跟官员吃饭、喝酒、塞红包，但给政客捐出的竞选经费总可能在今后换来成倍回报。钱少的只能跟定一个候选人豪赌，钱多的无需进行风险投资，而是让所有候选人雨露均沾，回报更是笃定的；欲知详情，请参见美国军火商这些年在校园枪杀案频发的情况下屡次挫败控枪提案的“辉煌战绩”。

    专攻“上层建筑”虽能得到政策上的实惠，但这大多只是在政策尚未出台或政策回旋余地较大情况下的浑水摸鱼。面对具体细致的规章，“上面”很多时候也会无能为力，这种情况在美国占多数。而“下面”的关系如果搞不顺，很多时候就不只是耽误工期那么简单了。

    在中国的环境中，草根阶层看上去“人微言轻”，似乎成不了大事，老板们也习惯了不把他们当回事。但在美国，各种错综林立的劳动法加上成熟完善的维权网络，使草根手中握有杀伤力不可小觑的“武器”。工会把充气老鼠摆在公司门口，或许只能影响到老板的面子，罢工却能让老板急得跳脚。在纽约的唐人街，有工人维权组织常年趁喜宴节庆时，抬着棺材在惹恼了他们的餐馆门前示威，已经搞垮了几家。这些都是合理合法的示威，老板无计可施。

    对在美国发展的企业来说，“遵纪守法”的确是张金牌通行证，问题在于，从聘用中的男女族裔平等到最低工资，从“奥巴马健保”对老板为雇员买保险的规定，到纽约市新实施的带薪休假法，有没有“遵纪守法”，很多时候不是“上面”的政府或夹在中间的雇主说了算，而取决于“下面”的员工怎么看。一旦有人闹上法庭，进入独立司法程序，再指望着“上面有人”保驾护航，那就是智力有问题了。

    往哪儿看是个视野问题，而视野事关生存，曾经靠着“向上看”求生的中国生意人若不能及时调整视野，在美国或许难以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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