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独立之路：开端，还是结束？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还是一个苦涩的时刻？

    一切看起来如此平淡无奇，在一个白墙黑凳、没有任何浮华装饰的办公室里，西装笔挺的英国首相卡梅伦与苏格兰半自治议会首席大臣萨蒙德坐在实木办公桌前，各自在一份固定在黑色文件夹中的文件上签了名。

    苏格兰独立公投的道路，就这样被铺平。

    苏格兰独立公投将在2014年秋冬时节举行，届时，苏格兰居民的一人一票，或许会终结自安妮女王以来苏格兰与不列颠其他地区长达300年的联合关系。

    签字仪式上，英国首相与苏格兰首席大臣微笑、握手、合影留念，而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米字旗上的蓝底白条，也许将从这一刻开始消失。

    “你是否同意苏格兰应成为一个独立国家？”

    “这对苏格兰来说是历史性的一天。”苏格兰首席大臣萨蒙德说。他将明确了公投过程的这一协议，视作苏格兰在争取自治的道路上迈出的重要一步。

    通过在苏格兰政府总部大楼圣安德鲁大厦签下的这一纸协定，许多人都回想起了几百年来苏格兰的仁人义士们对自由的不停呼喊，从威廉·华莱士开始，直到促成这一局面的苏格兰民族党的先驱们。

    但对联合王国的首相卡梅伦而言，事情也许更复杂些。尽管他表示，自己将尽全力维护联合王国——他本来完全能以“苏格兰议会无权决定”为理由否决公投——但他还是把选择权交到了苏格兰人的手中。卡梅伦说，最终将由苏格兰人民作出这个历史性的决定。

    “你是否同意苏格兰应该成为一个独立国家？”这就是这场公投所涉及的简单问题；也是未来两年，每一个16岁以上的苏格兰人都需要考虑的问题。

    根据这次签署的协议，所有居住在苏格兰的16周岁以上公民，包括其中近40万来自英国其他地方的居民，届时都有权利投票。英国《金融时报》的专栏作家说，英国政府已经意识到，苏格兰民族主义者在执掌政府后，就拥有了他们为之奋斗多年的举行公投的民主权利，试图寻找法律途径来挫败这种努力是没有意义的。

    推动这次公投的苏格兰民族党，成立于1934年，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才在2007年赢得了它的第一次选举，组建了一个少数派政府，直到在2011年苏格兰议会选举中成为第一大党。

    他们一度曾抛出一种说法称，在公投时，不应仅仅问选民们简单的“是否独立”问题，而应还有一个选项“是否赞成英国政府更多的权力下放”。英国广播公司（BBC）在报道中说，没人确切知道他们在形容什么，但大体上是指给予苏格兰议会更大的权力，譬如财政自主权。伦敦的英国国会则倾向于将一个简单的是非选择作为公投的选项。

    当前的苏格兰议会是在1999年成立的，掌管着该地区的卫生、教育等事务，国防、外交、财政等事务则由英国政府掌管，位于伦敦的英国议会也有权否决以及解散它。

    如今，以一个单纯的是非问题换取对公投的允许，苏格兰的独立之路，走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关口。

    即使有《勇敢的心》，苏格兰民众对独立的支持率也只有两三成

    一旦最后的结果是苏格兰人赞成独立，就意味着苏格兰议会与英国政府谈判的展开——苏格兰议会本身没有权力宣布国家独立，他们需要公投的结果，只有获得苏格兰人的支持，在威斯敏斯特的英国国会才无法继续阻拦他们的独立进程。要知道，英国议会的前三大政党均反对苏格兰脱离英国。

    如果苏格兰民族党能确信自己的独立主张会得到绝大部分苏格兰人的支持，那他们也许早就直接宣布独立了。事实上，目前多数苏格兰人对独立并无好感。

    根据一些媒体的民意调查，苏格兰独立的支持者不仅偏少（始终徘徊在30%左右），而且苏格兰地区居民对此的支持率，还不及英格兰人高。

    人们曾经相信，更多的年轻人投票也许会使公投结果更偏向独立，但一些英国媒体的采访显示，那些十五六岁的苏格兰少年并不比他们的父辈更盼望独立。一位名叫马修的15岁少年说，让苏格兰从不列颠分离出去是个坏主意，这会更大地损害本地的经济。

    并非每个苏格兰年轻人都这么想，许多苏格兰少年很高兴能在这样一个重要问题上被赋予投票权，而马修身边的很多朋友都觉得：“我看了《勇敢的心》，要是能独立，那就太棒了。”

    《勇敢的心》是一部美国电影，讲述了中世纪的苏格兰英雄威廉·华莱士引导苏格兰人民起义反抗英格兰贵族入侵与掠夺的故事。

    传说中，威廉·华莱士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我的孩子，在你一生中，有许多事值得争取。但自由无疑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要带着脚镣，过奴隶的生活”，类似理念也贯穿了电影始终。

    不过，根据调查，即便是在少年当中，支持苏格兰独立的比例也仅有四分之一而已。

    这些苏格兰人也许把首相卡梅伦的话给听进去了：“我衷心相信，苏格兰留在英国更好；但同样重要的是，留住苏格兰英国也会更好；我们联合在一起会更好、更强、更安全、更繁荣。”

    即便苏格兰真的独立，英女王依然是国家元首，英镑依然是流通货币

    一些苏格兰民族党的党员在协议签署后，表现出的是沮丧，他们担心苏格兰独立的最后一个机会，也许就这样被一个非黑即白的问题给毁了。一些党员说，他们实在看不出他们能怎么赢得这场公投。

    但在另一方面，苏格兰首席大臣萨蒙德有自己信心。“我是否相信这场运动将以苏格兰独立收场？”这位苏格兰民族党的领导者给出了符合他理念的答案，“是的，我相信。我相信通过从经济和社会两个角度，给苏格兰的未来描绘一幅更加美好的积极愿景，我们将赢得独立运动的胜利。”

    独立运动的乐观人士更多把目光着眼于不久的将来。苏格兰副首席大臣斯特金在接受BBC采访时说，他确信随着未来几年逐渐摆明的一系列观点，“我们能够说服苏格兰同胞在这场可能开启苏格兰与联合王国新关系的公投中，投出赞成票”。

    尽管正式加入联合王国已300余年，苏格兰依然保留着自己的独特风情。苦寒的北方高地，悠远的风笛声，无处不在的格纹饰品，都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不同于英格兰的独立身份。历史上，苏格兰人成功抗击过英格兰人的入侵，但苏格兰王室最后继承了英格兰的王位，在同一个国王统治下，1707年，濒临破产的苏格兰议会，接受了《联合法案》，从此成为大英帝国的一部分。

    几乎在同一时期，苏格兰地方自治运动开始发展，许多苏格兰人就像他们的前辈华莱士那样，对诸多苏格兰人如此轻易地被来自英格兰的对手收买而感到愤怒。他们相信，当时，苏格兰议会需要的是财政支持，而非合并。

    苏格兰诗人曾经为此写下这样悲愤的语句：“永别了，我们的苏格兰名字，永别了，我们古老的光荣……为了英格兰人的黄金，我们被收买又被出卖，这样一个群氓集结的民族呀！”

    近千年来的分分合合，也使得两个地区间的联系千丝万缕。根据萨蒙德此前的表态，苏格兰即便真的获得独立，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也依然会被奉为他们的国家元首，而英镑也依然会是苏格兰的流通货币。他们也许会像澳大利亚与加拿大那样，成为松散的英联邦国家中的一员；也许会加入欧盟；也许只是在原有的半自治框架外，寻求更多权力，譬如决定自身的经济政策。

    按照萨蒙德的说法，独立后真正会起变化的，是“苏格兰的年轻士兵不会再被卷入伊拉克战争这样的非法战争”，而在苏格兰的领土上，也不会再留有核武器。

    从这点来说，不论独立还是不独立，苏格兰先辈的愿望也许都不会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