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塞罗那过新奇圣诞

    艺术与商业并存，奇思与实用互惠，这就是巴塞罗那的圣诞节主旋律。

    “找感觉”胜过上街血拼

    圣诞假期已悄然降临巴塞罗那，在老城区中心一座建于14世纪的宫殿里，正在上演的却是一出“阿拉伯之夜”的戏码。哥特式的露台被棕榈树和绸缎靠垫装点成沙漠帐篷模样，隐隐飘出熏香的气息和伊斯兰音乐。穿着灯笼裤、头戴天鹅绒镶边头巾的青年侍从领着孩子们来到“皇家邮差”的宝座旁，后者背着胀鼓鼓的背包，准备向“东方三博士”（又称东方三贤者，《圣经·马太福音》中的人物，慕耶稣之名来到圣城伯利恒）传达孩子们的心愿。

    和千篇一律的“美式”圣诞节相比，巴塞罗那的圣诞节显得那样稀奇古怪，不落俗套。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群体冬泳——成百上千的居民争相跳入冰冷的地中海里尽情嬉戏，有的居然还身着圣诞老人的全套服饰！此时此刻，这座西班牙名城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换言之，尽管外来游客甚众，巴塞罗那已经回归到其主人的手中；在元旦前后的这段日子里，象征着加泰罗尼亚灵魂的、艺术与常识间的和谐，将被充分展示出来。

    和其他地方一样，巴塞罗那的圣诞假期从12月24日夜开始，到1月6日主显节结束。孩子们不用上学，大人的工作时间也会大大缩短，合家尽情享受节日的慵懒。当然，购物还是必要的，但据我观察，多数当地人对上街血拼并不在意，而是更热衷于寻找精神上的愉悦，比如到埃克萨潘区那装饰得无比优雅的街道上，漫步欣赏头顶华丽的灯光，或是到哥特区的摊位旁买上一包香喷喷的烤栗子，又或者到教堂祈祷，到音乐厅聆听交响曲……

    在这个电子与信息异常发达的时代，许多孩子忙于利用圣诞节采购新潮数码用品，发电子贺卡。反观巴塞罗那的同龄人，他们仍在亲手给“东方三博士”——而非圣诞老人——写信许下心愿。房东家的两姐妹卡拉和贝尔塔，一个6岁，另一个才4岁，照样不畏严寒，认真地把自己的信送到邮差手中。你也许想当然地以为，这对小姐妹肯定会要一些新奇的东西作礼物，比如配有马鞍的小马，要不就是东方的瓷娃娃，但事实出人意料——卡拉希望获得一个大大的手提箱，她解释说：“这样我就可以去看望远方的祖母了。”

    在巴塞罗那过圣诞节，连孩子也与众不同，这种现象被加泰罗尼亚人称为“找感觉”，云游者大概对新鲜奇异的东西更感兴趣，手提箱之类的礼物代表的则是当地百姓的一颗平常心。

    世界名人组成玩偶大军

    第二天，我在市中心的圣豪梅广场有个约会，又领略了别样的圣诞风情。近几年，像圣诞老人一样，圣诞树开始进入当地的节日文化，但西欧风格的传统装饰依然统治着巴塞罗那。广场上的基督诞生布景非常震撼，它以立体模型方式搭建，表现的是一幕放牧的场面：农夫牵着驴子，拉着干草前行，圣母玛利亚和圣子耶稣反倒处在不太重要的位置。

    我要见的人是收藏家利塔拉斯，对方饶有兴致地向我展示一尊小雕塑：一个玩偶蹲在那里，裤子绕在脚踝上。利塔拉斯解释说，这种雕塑被称为卡加纳，号称加泰罗尼亚地区最著名的手工艺品，大多选取流行偶像或者对社会有影响力的名人为原型；能入选玩偶阵营，无疑代表这个人物——无论他是政客、歌手还是体育健将——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耀眼的成就。巴塞罗那街头的每一个基督诞生场景中，都能找到这种雕塑。

    为证实这种说法，利塔拉斯领我到几个街区外参观一个展览，他自己就是主办方“卡加纳之友”协会的主席。展厅里观众如织，400多个卡加纳雕塑叫人眼花缭乱，有的可以追溯到18世纪。不过要说让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流行乐天后Lady Gaga和西班牙男高音歌唱家多明戈的玩偶，他俩的卓越表现，一直让身为歌迷的我向往不已。

    利塔拉斯认真地对我说：“过去，人们相信，如果你在基督诞生的场景中没放上一个卡加纳的话，来年就会事事不顺。还有人认为，这些玩偶能让我们体会到人的本质，即使在最非凡的时刻，天性依然召唤着我们。”他指着一个政客模样的卡加纳：“在我眼中，他们的高谈阔论象征着世界的荒谬，这个雕塑提醒你，生活中总有些事情值得讥笑。”

    听罢这一席话，我也有点忍俊不禁。忽然，我意识到最重要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赶紧转身告辞，奔向港口。在那里，巴塞罗那将用最盛大的仪式迎接“东方三博士”驾临。

    和三位贤者一道游行

    我赶到现场时，码头上早已人山人海，包括市长在内的贵宾在接见台上焦急地等待。只见一艘桅杆高耸的帆船徐徐驶进港口，甲板上，贾仕伯白须飘飘，红头发的麦乔亚峨冠博带，皮肤黝黑的白扎沙则戴着穆斯林头巾，面对狂乱的闪光灯，神态祥和平静。在进行了一通有关世界和平的演讲后，他们接受了巴塞罗纳城的钥匙，意味着可以打开每个孩子的房间。当保安人员把人群分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起，这说明三位贤者将要加入游行队伍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在Via Laietana街上往左一拐，抢占了最佳观看点。天色渐暗，整座城市几乎倾巢而出，每个阳台上都挤满了人。红衣警卫们骑着黑马开路，透明翅膀的天使在旁载歌载舞，银色的雕塑上高悬迪斯科转球，反射着霓虹灯的彩光。踩高跷的鸟人、摇摇摆摆的恐龙……还有一个巨大的金属信箱，用来承载迟到者的祝福。站在彩车里的是几位穿着考究的侍从，不停地向人群中抛洒糖果。最后，“东方三博士”搭乘华丽的座驾现身，他们身后是一座巨大的钟，提醒孩子们：上床睡觉的时候已到。

    午夜时分，市面上依旧人头攒动。走在Gran Via街上，我周围尽是跑来这里的玩具市场购物的市民。巴塞罗那的屋子不大，父母们不容易把给孩子的礼物藏起来，聪明的加泰罗尼亚人遂想出了变通之道：玩具市场在节日期间一直开门到深夜，大人们先把孩子哄睡了，再悄悄地出去购物。其实，除了一两个糖果摊位之外，大部分卖主经营的不过是那种普通的塑料小玩意儿，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感。或许，这种喧闹的氛围才是欢乐之源？

    把爱藏在蛋糕里

    隔天早上，我前往全市最有名的“埃斯科巴”点心店。时间明明还早，等着买传统糕点roscón的顾客已经排起了长队。环状的roscón用奶油蛋卷做成，配上杏仁蛋白软糖，上头还点缀着蜜饯。更有趣的是，每个roscón里都藏着一粒干豆子，据说这会带来好运。

    店老板埃斯科巴先生亲自上阵，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奶油蛋卷一个接一个被烘烤出来，据称全天至少能卖掉3000份。一位女店员给新鲜出炉的糕点逐个打包，在捆扎时，特意在绳结下放上一个纸做的王冠。埃斯科巴告诉我：“我父亲从1960年开始就这么做了，目的是与别人家卖的糕点区别开。”看看那精致的王冠，再看看那奶油堆起的波纹，还有那宛如宝石的蜜饯，我不得不感叹，区区一块糕点，竟也显示出西班牙人对生活的热爱。

    艺术与商业并存，奇思与实用互惠，这就是巴塞罗那的圣诞节主旋律。信步漫游在它的街头巷尾，异乡人也会由衷地赞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平衡而和谐。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