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不会消亡，但已老态龙钟

    在人们印象中，黑帮中的女人过着一种俗气的奢华生活，但事实是，这些女人的生活并不像小说中那样惬意。据美国《新闻周刊》近日报道，守寡的大琳达和她42岁的女儿小琳达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虽然历经浮华，但最后只有困窘和悲伤的回忆与她们做伴。

    “地狱”一般的生活

    我们总认为自己了解那些嫁入黑帮的女人——大嗓门、粗鲁、喜欢打扮得亮闪闪的，对那些支撑她们奢华生活的犯罪行为毫不关心，甚至当丈夫被关入监狱或面临指控时，她们依然心安理得地过着那种俗气的生活。就如维多利亚·高蒂（纽约黑手党头目约翰·高蒂的女儿）一样，她们做法式美甲、穿豹纹高跟鞋、留着瀑布般的长发……

    嫁入黑帮，尤其是嫁给那些上了年纪的黑帮分子，经常被认为是一种很有勇气的举动，因为这种生活充斥着孤独、危险、肮脏。只需问问琳达·斯基罗便可知晓一切。斯基罗是格雷格·斯卡帕的遗孀，斯卡帕是纽约黑帮五大家族之一科洛博家族的杀手。

    从65岁的斯基罗和她42岁的女儿琳达·斯卡帕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有组织犯罪对日常生活的侵害。

    “跟那些迷人的幻想不一样。”通常被称为大琳达的斯基罗说。她的女儿被称为小琳达。

    目前，大琳达和小琳达，以及小琳达的4个孩子，租住在纽约斯塔滕岛一套没多少家具的公寓里，每天围着灶台转。

    和斯卡帕共同生活的30年间，在很多夜晚，大琳达都会仔细端详放在长餐桌上那些偷来的钻石和黄金。现在，她在堆满了饼干箱子和饼干的桌子上清出一块地方，把胳膊肘放在上面，两手托腮，一对约克郡小猎狗在她脚边叫个不停。

    “这就是我的生活，地狱一般！”大琳达说。

    她的女儿向她投来轻蔑的目光，黑色的眼睛眯着，就像她父亲。

    小琳达靠向餐馆推销啤酒领取微薄的薪水，用以支付房租。如今已没有人能说出斯卡帕数百万美元财产的下落，即使是1992年以谋杀和敲诈勒索罪逮捕他的那些联邦特工也不能。所以，这套客厅里有儿童自行车、到处是半空的亚利桑那雪茶塑料杯的出租房，就是她们如今的一切。这种生活，与在布鲁克林装修豪华的别墅里的生活，与斯卡帕在萨顿宫廷酒店住套房的生活截然不同。跑车没了，用偷来的信用卡订中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门外，女儿的孩子们叫唤着，要钱去快餐店。由于曾因精神病住院治疗，大琳达哪儿都去不了，挣钱养家的担子全压在小琳达身上。“我像条狗一样地做事，为你们撑起这个家，”小琳达冲孩子们嚷道，“你们该闭嘴了！”

    “让家人陷入危险只是个开始”

    格雷格·斯卡帕并非普通的黑帮分子，他喜欢谋杀，所以得了个“死神”的外号。他好像对这类事从不厌倦，被认为是纽约最暴力的黑帮家族中最残忍的成员，也是上世纪90年代“科洛博战争”中的核心人物。

    “科洛博战争”始于斯卡帕位于布鲁克林的私人车道。他和女儿小琳达吻别，之后小琳达开着她的奔驰车离开，斯卡帕坐进他的林肯车。这时，来自敌对派别的枪手朝他的车开枪，斯卡帕从车中逃了出来，毫发无损。

    “让他的家人陷入危险只是个开始，”小琳达看着在沙发上打盹的儿子说。他今年20岁，在上大学。

    “科洛博战争”持续了7个月，临近尾声时，小琳达的弟弟乔伊受到一些人的威胁，斯卡帕想把这些人揪出来，却被子弹击中眼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中枪了，”大琳达回忆说，“他不停地说‘我还好’，头上却有一个洞。”

    “我们不要忘了他杀过人，很多人”

    斯卡帕并非仅凭残忍成为黑帮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还是联邦调查局（FBI）的一名线人，这可能是他长期免于牢狱之灾的原因。联邦调查局利用他提供的情报，逮住了数十名他的对手。

    1964年，3位到密西西比州协助注册黑人选民的民权志愿者被3K党谋杀，尸体被藏了起来。时任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让斯卡帕打探线索。斯卡帕通过3K党党徒获知了埋尸地点。

    上述事情，斯卡帕在联邦调查局的长期接头人林德利·德维奇奥，在今年5月的一个电视节目中予以证实。

    对大琳达来说，前往密西西比州的旅行是她人生的顶点。“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她回忆说，“格雷格给我买了满满一衣柜的新衣服。”

    听到母亲迷失在类似的遐想中时，小琳达总会打断她的话。“妈妈，我们不要忘了他杀过人，很多人。”

    作为黑帮家庭中的“公主”，小琳达在十五六岁时就知道有些事情“大错特错”。作为格雷格·斯卡帕的女儿，她可以到餐馆里大快朵颐而不用付账；在街上走时，旁边的小孩会鸦雀无声……她和男友以及贴身男仆到夜总会去，里面的人要马上退避三舍，否则就会遭到毒打。这让小琳达担心不已：“我爱我的父亲，他给了我每一样东西，但我不能接受它们。”

    大琳达17岁时遇到了斯卡帕，当时他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成家，有4个孩子。但在1973年，斯卡帕离开妻子，与大琳达、小琳达和乔伊生活在一起。此前，斯卡帕把自己所做的一切，比如杀人、抢劫等，对大琳达实话实说。大琳达说，斯卡帕很绅士，也很善良，是个好父亲。“我从没想到格雷格会出事，”大琳达说，“我总以为他是不可战胜的。”

    “死神”在输血时感染艾滋病毒

    最终，杀死斯卡帕的不是手枪，而是艾滋病。

    上世纪80年代末，斯卡帕患上出血性溃疡。他害怕染上艾滋病毒，坚持不用医院提供的血液，而是抽取了几个马仔的血，结果还是染上了病毒。病毒来自他手下的一个健身爱好者，此人通过类固醇注射针头感染了艾滋病毒。

    1994年，66岁的斯卡帕在明尼苏达州罗彻斯特的联邦监狱里病发死去。曾经身材健硕、体重达90公斤的他，死时体重不足往日的一半。

    大琳达说：“我把他（的尸体）放在轮椅上，推出了监狱的院子，那些看守围了上来。我问他们，‘你们觉得这个样子的他还能做什么呢？’但他们仍像对待大恶人似的对待他。”

    11个月后，乔伊在一次贩毒时中枪死去，这让大小琳达崩溃。“这是我所遭受的最糟糕的事情，”小琳达说，“我愿放弃一切，只为再看一眼乔伊的脸。”

    斯卡帕死时，美国黑帮开始走下坡路，深陷毒品交易的泥潭对老派黑帮家族来说是致命的。

    “我只想为孩子们营造真正的家”

    黑帮不会消亡，但已“老态龙钟”。在今年1月的行动中，美国抓获了125名黑帮分子，其中6名头目的平均年龄是72岁。

    “毫无疑问，有组织犯罪的鼎盛期已经结束了！”费城黑帮研究专家、《鲜血与荣耀》一书的作者乔治·阿纳斯塔西娅说，“看看这些女人，仍然能看到黑帮毁灭的轨迹。黑帮总是谈论家族观念，可实际上这种东西从不存在。”

    即使在父亲在世时，小琳达也难跟母亲和睦相处。斯卡帕说她们“一个是比特犬，一个是流浪猫”。现在“比特犬”和“流浪猫”纠缠在了一起，而且好像要在斯塔滕岛的这个角落里长期纠缠下去。

    小琳达谈起往日的痛苦时依然有些不自然。“我想到那些子女被我父亲杀死的人，我怎能称自己是一名受害者呢？”

    大琳达每日摆弄电脑打发时间，浏览她为乔伊制作的网页，上面满是这对母子的合影。她还和支持她的人网聊。小琳达到曼哈顿上班时，大琳达会帮忙看护她的孩子，不过不那么用心。

    小琳达每天都试图摆脱现在的生活，但这位“黑帮公主”并没有花很多时间接受工作培训。空虚时，她偶尔也会把频道调到最近流行的真人秀节目《黑帮女人》，看人们演绎黑帮女人的传统生活。里面有些女人她小时候便认识，或在邻居家见过。

    小琳达的4个孩子中，较小的3个是她在父兄死后，和一个因经常打她而数次被捕的男子生的。每次被打，她就会想起当年父亲也这么对待过别人。“我只想为孩子们营造一个真正的家。”小琳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