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这个国家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银行和钟表。作为全球历史最悠久、最著名的离岸金融中心之一,瑞士的银行管理着全球1/4至1/3的私人财富。为了将自己的业务进一步做大、做强,瑞士的银行多年前就开始谋划向海外发展。据英国《金融时报》6月22日报道,瑞士银行可能将其投行业务“发配”到海外。但由于其独特的“客户保密”传统,瑞士银行的扩张之旅步履维艰。近几年,瑞士因为“避税天堂”的恶名屡吃官司,本应人见人爱的瑞士银行令一些国家避之不及。
瑞士银行业流年不利
瑞士银行业协会(SBA)2010年的一份报告显示,金融行业贡献了瑞士11%的GDP,其中银行业贡献6.7%,保险业贡献4.3%;金融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率是同样属于金融强国的德国、法国和美国的两倍。但是,瑞士银行业这几年的确遇到了一些烦心事,英国《金融时报》6月23日写道:“伤心去吧,瑞士银行业!”富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苏黎世银行业了,瑞士银行(UBS AG)的“金融危机阵痛”不仅引发客户外流,还可能削弱瑞士原本健康的私人银行业可信度。正如瑞士银行家及其英美同行所发现的,新兴市场富人客户想要的是更靠近家门口的咨询与服务。据普华永道估计,由于亚洲财富管理收入今年预计增长20%(是发达市场的两倍多),到2013年时,新加坡有望成为领先的全球财富管理中心。
瑞士银行业近几年可以说“流年不利”,先后与多个国家的政府发生摩擦。首先是美国,据《华尔街日报》2009年报道,美国司法部宣布,瑞士最大的银行瑞士银行已承认协助美国纳税人向美国国税局(IRS)隐瞒银行账户,并就此行为已达成一项暂缓起诉协议。根据协议,瑞银同意立即向美国政府提供部分美国客户(250人)的身份和账户信息。瑞银还同意支付7.8亿美元的罚金和赔偿,并不再向未申报银行账户的美国客户提供银行服务。
除了美国,瑞士与其他大国也因类似问题屡生冲突,据法新社2009年报道,法国预算部长埃里克·韦尔特通过媒体透露,法国政府已拿到一份法国人在瑞士银行开设秘密账户的名单,该名单包括3000个未向法国税收当局申报的法国纳税人。这是继美国之后,瑞士银行明确向第二个国家提供客户账户名单。而这一举动使不少分析人士认为,瑞士银行乃至整个瑞士银行业或将引来更多国家政府对涉及本国居民账户进行公开要求,也将进一步危及瑞士银行业。
“当下,由于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各国政府纷纷因为救市而债台高筑,财政赤字更是节节攀升。而且各国政府纷纷采取减税的方式,以减轻企业的压力,同时开始加强稽查偷税、漏税的力度,尤其是对那些流向海外的资产。所以,在美国政府的示范效应下,会有其他国家政府效仿美国向‘避税天堂’——瑞士银行业索要本国居民的账户名单。”一位银行业内分析人士表示。“尽管瑞士银行业的高管信心满满,然而,事情很有可能朝他们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一旦各国政府一次又一次向瑞士银行业索要账户名单,这对整个瑞士银行业的打击是巨大的。也许随着全球经济的复苏,以及全球银行业监管改革的推进,瑞士银行业最终也将走出低谷。但无疑,瑞士银行业目前所面临的压力和尴尬将拖延其复苏的步伐,甚至在短期内将再度重创瑞士银行业。”
保密制度已延续3个世纪
瑞士银行业海外业务拓展过程中所遇到的障碍主要源于其一向为客户保守秘密的传统。瑞士银行业的保密制度可谓历史悠久,早在16世纪时,欧洲国家的新教教徒为躲避宗教迫害,纷纷逃往瑞士,并将他们的钱财存入日内瓦等地的银行,当地银行专门为新教教徒提供了保密业务。
1713年,瑞士当局制定了银行法,规定银行人员禁止将客户的信息透露给其他人,瑞士银行的保密制度由此延续了3个世纪。18世纪法国大革命爆发后,法国的达官显贵纷纷成为瑞士银行的秘密客户,使瑞士银行业的名望更加高涨,越来越多的欧洲富豪的金钱源源不断地流入瑞士。
1934年,瑞士议会通过了《银行保密法》,使瑞士成为西方第一个以成文法形式确立了银行保密原则的国家。这部《银行保密法》77年来一直身处于获取暴利和道德审判的剧烈冲突中,瑞士银行在和平时期为全球富人撑起了秘密账户的“保护伞”。而到了二战时,瑞士银行则利用中立国身份以匿名账户的方式大量吸纳犹太人存款,同时也与德国纳粹进行过无数暗箱交易。
二战爆发前许多犹太人在瑞士银行都有大笔存款,不过这些人后来大多惨死于德国的集中营内,而其存款账号和密码则如石沉大海。直到1989年这个秘密才被捅了出来,世界犹太人大会主席埃杰·布朗夫曼亲自到伯尔尼同瑞士银行协会(ASB)交涉,对方答应就此进行调查。由于事情过去60多年了,几乎所有当事人和知情人都已不在人世,所以很难完全查清。1990年,瑞士联邦政府成立了一个专家委员会,当时的说法是准备在5年时间里查清事实真相并把结果公布于众,可直到今天还是无法理清头绪。
关于《银行保密法》的产生及其所起的作用,瑞士方面也有自己的看法,该国历史学家罗伯特·沃格勒认为,1934年《银行保密法》颁布的背景是德国纳粹上台后停止偿还外国银行的贷款,导致对德国风险敞口极大的瑞士银行业陷入危机,而这部法律的主要内容是银行业监管和风险控制,保密制度只是其中的一个辅助性条款。尽管如此,保密制度却从此成为瑞士银行业的代名词,亦成为瑞士国家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
事实上,在任何一个国家,银行信息都是不可以随意向外界透露的。而将银行保密制度写入法律的也不止瑞士一家,新加坡、卢森堡、黎巴嫩,以及很多其他离岸金融中心,都有严格的保密和泄密处罚规定。早在2000年,瑞士的一个民意调查结果显示,30%的人认为瑞士银行保密制度只为富人和奸商提供好处,70%的人认为《银行保密法》弊大于利应彻底废除。他们认为战争时期不惜放弃正义立场而换来的“中立”,及和平时期帮助富人偷税漏税,已不是简单的财政问题,而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如果一个国家离开《银行保密法》就不能维持,那它和一个公司离开了‘黑工’就不能维持有什么区别?”瑞士《世界周报》一针见血地指出。
借北非动荡搞“形象工程”
面对来自于外界的诸多指责,瑞士方面多年来也一直在想方设法改变自身的形象,早在1998年,瑞士就实施了《反洗钱法》。自此以后,瑞士银行负有检查银行账户户主及其受益人身份的义务。任何涉嫌交易或资产均必须向有关当局报告,并在不通知账户持有人的情况下冻结该账户。此外,当法官在处理刑事案件、国际司法合作以及与离婚、继承、破产等有关的民事案件过程中要求银行冻结账户时,银行必须照办。调查取证的法官在持有冻结令的情况下有权调阅有关账户的详细交易记录。
而在最近北非国家政局动荡中,瑞士银行业也将其视为大搞“形象工程”的良好时机,他们及时冻结了突尼斯前总统本·阿里、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以及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在瑞士的存款。“能够如此迅速地确认并冻结相关账户,体现了瑞士银行业处理此类问题的杰出效率。”瑞士银行业协会(SBA)发言人表示。
当然,尽管努力改变自己的形象,但这并不意味着瑞士会一下子完全抛弃其金融业数百年来赖以生存的基本原则,而这也令瑞银很难将其投行业务从本土剥离。正如英国《金融时报》抛出的问题——“有谁愿意接收它呢?”美国人也许会第一个站出来说:“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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