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升值，“中国制造”扛得住吗

    第三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5月9日在美国华盛顿开幕。在这场持续两天的对话中，中国和美国的高级官员讨论的话题包括美国的财政赤字、中国的投资环境，以及伊朗和朝鲜的局势，不过，双方讨论的焦点，依然集中在人民币汇率上。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说：“人民币汇率问题已成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经济体之间的持久矛盾。”。

    就在中美对话举行之际，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再创新高。来自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数据显示，5月9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4988，为汇改以来最高值。

    近年来，美方一直要求人民币加快升值步幅，而在目前全球通胀高企的背景下，这将给中国制造业带来怎样的影响？

    在过去30年里，冯国伦一直致力于把产品做得便宜一点，再便宜一点。他是一位执行总监，供职于世界最大的制造代工公司之一利丰公司。他常说，这一切都多亏了中国“无穷无尽的劳动力”。

    现在，已经成为公司总裁的冯国伦却发现“时代变了”。为了支付工人们不断上涨的工资，他那间拥有上万名工人的港资公司，开始被迫调高商品价格，而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的上升，让商业环境变得更加艰难。这位经验丰富的商人说，未来的几年，中国的薪酬水平将进一步提高，如果人民币继续升值，那么利丰公司的价格优势将会减弱，甚至完全消失。

    这位在中国南部开拓事业的企业家所担忧的问题，也同样为中美两国高层官员所关注。廉价的劳动力和低估的人民币汇率曾经推动着价格低廉的“中国制造”占领全球，也给美国带来了巨大的贸易逆差。而现在，在华盛顿举行的中美战略经济对话上，美国官员似乎看到了一些改变的可能。

    过去的几十年里，美国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当华盛顿的政客指责“中国制造”侵蚀美国制造业的时候，回到自己家，他们也很可能会使用那些来自中国的便宜的DVD播放器、服装和烤肉架。

    不过，在超市里拼命扫货的主妇们大多并不会意识到，这些廉价的商品不仅给自己带来了便利的生活，也为自己的国家带来了巨大的贸易逆差。2010年，美国与中国的贸易逆差达到了惊人的2730亿美元，比2009年增长了20%。

    这就是为什么在与中国副总理王岐山进行联席经济对话开始之前，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就迫不及待地向媒体声明，自己将再一次就流通货币问题向中国政府施压。

    “人民币汇率问题已经成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经济体之间的持久矛盾。”盖特纳说。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本·伯南克和来自16个联邦机构的官员参加了这次对话。中方团队则由主管金融的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带领，同时还包括来自20个政府机构的官员。

    在这场持续两天的对话中，中国和美国的高级官员讨论的话题包括美国的财政赤字、中国的投资环境，以及伊朗和朝鲜的局势，不过，双方讨论的焦点，依然集中在人民币汇率的问题上。

    很多美国官员都声称，人民币的价值被低估了15%到40%，他们坚持，中国的货币政策使美国的商人遭受到了“不公平的竞争”。事实上，在本次对话之前，盖特纳已经准备好说服中国政府的演讲稿。

    “减少对汇率的干预可以使金融系统不再依赖于国家调控，使政府更好地控制通货膨胀。”盖特纳说。另一些经济学家附和说，更值钱的人民币能够让中国人以更加便宜的价格购买原材料——比如铁矿石和大豆，这也会对平抑物价起到推动作用。

    不过，中国官员不会忽略这些“好处”背后的问题：人民币升值对出口贸易可能造成的影响，就像许多中国企业担心的那样，不再便宜实惠的“中国制造”很可能会丧失它的竞争优势——就像不再价格低廉的中国劳动力一样。

    中国经历了长达30年的高速经济增长。大量的农村过剩人口涌入沿海的制造工厂，低成本、低价格的“中国制造”正是被“便宜得吓人”的劳动力推向了全球。但在过去的几年，工人的工资开始不断增长。冯国伦预计说，在未来的5年，中国人的平均薪酬将增长80%。

    这位企业家相信，引起工资上涨的正是在中国一度沸沸扬扬的“富士康效应”。作为鸿海集团的品牌之一，富士康是很多著名品牌的制造商：它为苹果公司生产iPad，也为惠普以及其他品牌生产电脑。在去年发生的一系列工人自杀事件后，它在中国的工厂开始改善对待劳工的态度，其中的措施之一，就是把所有工人的工资上调30%。

    廉价劳动力时代已经离去了。除了富士康，沿海地区的很多工厂都或多或少地提高了工资水平。而中国政府也支持企业为工人涨薪。这一方面是为了稳定局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扩大国内消费支出，减少国内经济增长对出口的依赖。

    劳动力的减少造成了局面的恶化。有分析家预言，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作用，中国庞大的劳动力将会在未来的一两年内开始萎缩。另一些人则认为，许多工厂已经开始面临劳工荒。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军说，从2007年开始，中国15到34岁的劳动力就在不断减少。萎缩的劳动力需要更高的薪酬来维持年长者的退休保障体系。

    工资的提高同时间接推高了物价。当一个中国劳工的收入增加时，他的消费能力也提高了。这就推动了商品价格的提高——比如棉花和石油，事实上，因为美元持续走低，它们的价格本来就在不断提高。在发展中国家里，提高生活水平将会使需求超过供给，从而推高资源价格的提升。

    “我们正在迎来通货膨胀的时代。”冯国伦说。

    一些公司正在把工厂从中国搬走，希望减少成本。裕元工业集团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鞋工厂，他们正在把工厂从中国搬到孟加拉国和柬埔寨。不过，分析人士对此并不乐观。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提供像中国这么大规模的廉价劳动力，更重要的是，当“中国制造”价格上升时，全世界都会一起涨价。

    “中国正是保持低物价的原因。”波士顿咨询公司在一篇报告中说。

    美国人已经发现了生活的变化。当地媒体的报道称，许多依赖于便宜货的美国人已经发现，他们的购买能力下降了。“人们需要建立一种新的消费习惯。”

    当中美两国高级官员在新一轮的战略经济对话中展开谈判时，冯国伦的利丰公司刚刚与中国著名的运动品牌李宁签署协议，它将帮助李宁在海外寻找成本更为低廉的劳动工厂。30年之后，冯国伦依然在努力把产品做得更便宜，不过，他现在寻找的，是“中国制造”之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