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主导中国文坛的先锋作家之一。与老一辈的现实主义作家不同,他以迷人的、诱惑性的,有时是误导性的语言,在笔下人物和读者之间精心编织起了一层面纱。他的作品更倾向于通过奇特的、有时带些色情的文字给读者制造一次次迷宫之旅,而非通过错综复杂的情节以及揭示人类内心的奥秘给读者带去文字的盛宴。
《河岸》是一部以文革为背景的小说。在书中,库文轩本是革命烈士的后代,然而,他屁股上的一个胎记引发了人们对他身份的怀疑,他的婚外情也被曝光。在屈辱与悲愤的折磨下,库文轩挥刀阉割了自己,带着儿子东亮登上一条大船,与一群被放逐的人开始了新生活。
小说主要以库东亮的视角叙述,沿着他在水上的成长经历展开。父亲的身份被否定后,东亮被镇上的人戏称为“空屁”,他既不属于船民,也不属于岸上的人群,只有在与被船民收养的孤儿慧仙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找到让他漂浮的人生停靠的锚。
这部小说的成功之处在于,苏童用熟悉的语言讲了一个熟悉的故事。作为一个荒谬的时代,文革尽管被年轻一代日渐遗忘,但它的残酷仍然活在民族的记忆中。
为了达到这种效果,苏童使用了极具特色的政治化语言,来捕捉时代的悲喜。事实上,那些充斥着政治的陈词滥调的对话正是全书的闪光之处。这一点在故事的结尾,从东亮为了窃取烈士纪念碑,与镇上那个10年来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烈士的真正遗孤的白痴进行了一场长长的争论,就可见一斑。这些对话是非常尖锐的,无论是悲剧还是荒谬。
苏童努力将政治寓言与更为现实的叙述结合,但不太重视挖掘人物的深度。如果说在他以往的作品里,主人公是依靠文字迷宫来支撑,那么在这部小说中,他没能让人物成为立体的形象。大量的暴力场面和大段的争吵,只是造就了虚假的兴奋和戏剧性的冲突;东亮对他的绰号“空屁”的沉思,也常常成为作者叙事虎头蛇尾时的拐杖。
作品的结构也有些笨拙,很像两个中篇小说,一个讲父亲和儿子,另一个讲孤儿慧仙,随意地堆放在一起。全书的结尾也许令人感动,但也显得突兀。
在情节上,每当兴奋点用光的时候,便有荒诞的虚构前来拯救叙事。另外,似曾相识的语言和故事也缺少新意,好在这些问题已经有一部分在翻译中得到了解决,因为翻译过程允许让熟悉变得陌生,让陌生变得熟悉,而这正是原来的文本不幸缺失的特色。
□译 庞启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