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不足 日本乡村社区前景暗淡

    2016年，40岁出头的千山诚一告别东京，到和歌山县南边的村镇开启新的人生。他的新家距东京有9个小时的车程，是一处等待修缮的废弃院落。千山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它时的感受：“有几分鬼屋的味道。”

    更换地板、修葺屋顶、重新装饰……经过一整年的改造，千山将这里打造成了有机农场、咖啡厅和民宿。千山不再需要上下班打卡。在这个古朴的家庭农场里，是千山一家“自由的人生下半场”。

    据美国“内幕”网站报道，日本最近一次住房和土地调查（2018年）显示，全日本乡村的空置房屋多达849万套，刷新了历史纪录。

    废弃房屋成为日本乡村地区特别的景观，一些村子里，几乎五分之一的房屋空置。为了吸引外来人口，和歌山县政府提出了低价出售房屋的策略，但收效并不理想——低房价无法抹平乡村生活和城镇生活之间的裂隙。

    “乡村社区前景暗淡。”新加坡国立大学研究日本问题的副教授克里斯·麦克莫兰告诉“内幕”，即便在疫情期间，年轻人也更愿意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工作。原因在于，乡村的机会有限，太多残破的空房让人感到不适。“大量的空房破坏了乡间景观……人们不想生活在被‘鬼屋’包围的村庄里。”麦克莫兰说。

    在他看来，乡村房屋空置的核心问题在于“日本没有足够的人口”。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该国出生率一直呈下降趋势。

    和歌山市是和歌山县最大的城市，人口不到94万。在许多日本人眼中，这里既是“精神乐土”，又是“水果王国”。温泉、动物园的熊猫，以及有千年历史的熊野古道朝圣之路，吸引着各地游客前来探访。

    良好的环境逐渐改变了许多人的想法，千山诚一便是其中之一。

    2011年，千山重新评估了自己的生活。那年3月，日本东北部发生强烈地震，随后而来的海啸造成两万多人死亡，还引发了福岛核电站泄漏事故。这个出生在东京的“城市人”重新考虑，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度过人生。“我在想，如果我不能过得充实、愉快，那我会给孩子们留下什么？我能为他们树立什么样的榜样？”

    千山选择到和歌山生活，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土地。“过脚踏实地的务农生活的想法吸引了我。和歌山自然资源丰富，有海洋、山脉、河流……我想，这里会是适合孩子们成长的美好的地方。”

    许多愿意迁居至此的青年有类似的想法。39岁的山本玲子在进口行业工作，不久前从纽约搬到了和歌山市。她说：“即使在白天，猴子和獾也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在马路上。刚开始，我对这一幕感到惊讶，现在已经习惯了。”

    野生动物大胆地在公路上穿行，是由于人类活动减少。数据显示，自1996年以来，该县人口持续下降，和歌山市成了县里唯一一个人口超过6.5万的城市。日本野村综合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辜朝明告诉“内幕”，30年前，日本农村有很多经济活动，主要是建造工厂。随着日元升值并在1995年4月达到顶点，乡村工厂的竞争力不足，导致乡村“空心化”，最终形成了日本的“锈带”。

    随着工厂陆续倒闭，大量乡村人口成为城市“新移民”。日本鸟取大学区域研究教授和信踯井称，1960年，日本平均每个乡村社区有39户家庭，2015年降至15户。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去年5月的报告显示，在接受调查的37个国家中，日本的房屋空置率最高（14%）。

    日本警察厅新闻网分析指出，在日本，土地和房屋代代相传，但在人口流向城市的背景下，家乡的土地和房屋不再是宝贵资产，一些离开家乡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有继承权。这与时代变迁及亲属关系的削弱有关。

    为了改变现状，去年，日本政府将振兴乡村列为工作重点，试图通过刺激旅游业发展和农业改革帮助人口回流。各地政府通过财政优惠、提供房屋翻新补贴、减免税收等吸引人们回归乡村。一些公司推出空置房屋中介网站，最便宜的房子售价只有455美元。

    2014年，东海千鹤子在和歌山市相中了一套乡村小屋。她和丈夫在大阪打拼了3年，决定到乡下过简单的生活。他们用了8个月的时间清理房子，花费约1.25万美元。“我们保留了房子的大部分原始结构。（重点）是如何把周围废弃的稻田变成能种庄稼的肥沃土地。”她说，“春天，我们采摘茶叶，有时将收获的李子和柚子加工成产品。我们开始养鸡……我很喜欢这里和平、安静的氛围。”

    和歌山县规划部门主管古川隆司称，自县政府2015年推出“村屋银行”以来，约有600套房源登记在册，其中200套找到了新主人。“村屋银行”目前约有110套房产挂牌出售。其中，状况最差的一套房子屋顶塌陷、前门丢失，售价800美元；一套有8间卧室、配备农田的房产标价4.5万美元。

    50岁出头的樱井康典在和歌山市附近一栋废弃建筑里发现了商机。2012年，他投资1.21万美元进行翻修，一部分自住，另一部分改造为民宿，为游客提供落脚地。

    30岁的商人林纪明花了4年时间，投资7.28万美元，将一套村屋改造成电影院和书店。翻新后的书店雅致清新，门口爬满了常春藤。

    虽然越来越多的人回到乡村，但不可否认，乡下的生活不像城市里那样便利，医院、商店等基础设施不足，令很多人望而却步。山本玲子告诉“内幕”，乡村生活的一大不便之处是缺乏远程办公的必要基础设施。她的丈夫从事系统开发工作，在乡村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回东京找工作。

    日本警察厅新闻网称，随着近年来各地灾害的增加，空置房屋问题似乎进入了新阶段：廉价二手房的吸引力开始下降。

    “日本人喜欢拥有自己的房子，新建的房子更好。”辜朝明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拆除老旧房屋，在原址上建造新房。但考虑到日本棘手的物权法，这很难实现。“找到空屋的主人需要付出巨大努力，很多时候政府不得不放弃。”

    更大的困难是让新房主融入当地。“日本乡村是非常封闭的环境，无论你是外国人还是外地人，想要融入当地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几十年。”辜朝明说。

    责任编辑：王梓

综合编译 贾晓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