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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叙利亚的残余势力被包围在巴古兹小镇附近。美军一架无人机在高空盘旋，搜索目标，它看到一群妇女和儿童蜷缩在河边。
片刻之后，在没有警告的情况下，一架F-15E战斗轰炸机划破天空，投下了一枚炸弹，爆炸瞬间吞噬了人群。烟雾散去，一些人跌跌撞撞地寻找掩体。紧接着，一枚更大的炸弹从天而降，然后又是一枚。绝大部分人未能逃生。
发生这一幕的时间是2019年3月18日。在位于卡塔尔乌代德空军基地的美军指挥中心，看到无人机发回的实时影像的人目瞪口呆。
“谁扔的炸弹？”一名情报分析员在内部频道问。另一名回应：“我们干掉了50名妇女和儿童。”
真实的死亡人数约为70人至80人，其中至少64人是平民。这是西方国家打击“伊斯兰国”的军事行动中发生的最严重的平民伤亡事件之一。一些民间团体指控，下令实施空袭的人犯下了战争罪。
美国军方从未公开承认这场袭击，想方设法掩盖。死亡人数被淡化，报告被加密，推土机推平了爆炸现场……直到今年11月中旬，美国《纽约时报》才曝光了这一切。
美军特种部队绕开规则的方法“快速而简便”
根据美媒调查，这次轰炸由负责叙利亚地面行动的特种部队“9号特遣队”主导，该部队行动隐秘，很多时候甚至不会向友军通报。按照《纽约时报》的说法，这支部队的成员来自美国陆军的精英突击队——三角洲部队。
虽然美国军方制定了看似严格的规则保护身处战区的平民，但特种部队一再使用各种手段绕开这些规则，其中一种方法“快速而简便”：声称危险迫在眉睫。这可以让前线部队跳过审核程序和交战规则，根据“固有自卫权”直接召唤战机实施空袭。
在叙利亚，“9号特遣队”通常扮演顾问角色，其成员往往身处后方、远离交战区域。值得注意的是，截至2018年年底，美军发起的所有空袭中，约80%据称是“出于自卫”。一名曾多次与这支部队一起部署的退役军官透露，“9号特遣队”经常滥用“自卫权”，有时，一辆距离友军几公里远的普通汽车也可能成为“自卫反击”的目标。
这种做法的恶果显而易见。叙利亚的一些城镇，包括地区首府拉卡，在旷日持久的冲突中被夷为平地。人权组织称，以美国为首的联军在战争期间造成了成千上万的平民死亡。《纽约时报》的报道提到，联军在该地区造成的平民伤亡事件中，约1/5与“9号特遣队”有关。
就连在叙利亚工作的美国中央情报局人员，都对该特遣队滥杀无辜的行径感到震惊。特工们向美国国防部监察长写了举报信。中情局官员声称，在大约10起案例中，这支秘密特遣部队在明知平民会被杀害的情况下发起了袭击。
12分钟内，数十条生命灰飞烟灭
2019年年初，“伊斯兰国”极端分子在巴古兹地区困兽犹斗。一个多月间，他们躲藏在被烧毁的农田里。临时搭建的帐篷、布满弹孔的车辆和手工挖掘的掩体中，有成千上万名妇女和儿童，很多人是被裹挟到这里的。联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希望用饥饿解决问题。
联军无人机连续几周对极端分子的营地实施24小时监控，对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包括妇女和儿童的日常活动——他们聚集在陡峭的河岸附近吃饭、祈祷和休息。
2019年3月18日那天发生的事存在诸多疑点。负责监督“9号特遣队”的美军中央司令部表示，当天黎明前，极端分子发起了反扑，数百名“伊斯兰国”武装分子手持步枪和火箭筒冲锋，还派出了身穿爆炸背心的自杀式袭击者。联军以连续空袭回应，战斗异常激烈，还没到中午，联军无人机的弹药已经耗尽。
大约上午10点，当地的叙利亚部队报告称，他们的阵地有被占领的危险，要求美军实施空中支援。“9号特遣队”的无人机注意到一群“伊斯兰国”人员。特遣队一名军官说，他们检查了无人机传回的视频，未发现平民。然而，他连线的无人机只有一个标准清晰度的摄像头。中央司令部表示，该地区当时没有可以更好地观察目标的高清设备。
特遣队军官立刻下令开火。指挥中心说，由于缺少精确制导弹药，地面指挥官调用了500磅和2000磅普通炸弹。美军战斗日志把这次攻击归类为“自卫”。
但《纽约时报》称，事发现场有一架配备了高清视频设备的无人机，特遣队却没有使用它。该机当时在上空盘旋，将画面回传给卡塔尔的作战指挥中心。卡塔尔基地的有关人员透露，这架无人机记录下的场景与中央司令部描述的截然不同——画面中只有两三个疑似武装人员，而非军方描述的十几人；这些人有武器，但没有与联军交战，也没有采取任何足以需要动用2000磅炸弹进行“自卫”的敌对行动。看过这段录像的两个工作人员说，情报分析人员的聊天日志记录了在场的妇女、儿童和一名持枪男子，但没提到有交战的迹象。
特遣队下令发动攻击后不久，一架F-15E战机用一枚500磅炸弹击中了目标地点。当人们纷纷逃离空袭现场时，两枚2000磅炸弹接踵而至。短短12分钟内，数十条生命灰飞烟灭。
一场没有官方记录的杀戮
空袭发生当天，联军攻克了极端组织的营地，并在几天后宣布彻底击败了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组织。卡塔尔作战指挥中心的美军为此进行了庆祝，指挥官允许下属人员去酒吧喝4杯酒，而非像平时那样只能喝3杯。
次日，来到前线的民间观察员目睹了堆积如山的平民尸骸。人权组织发布了现场照片，称这是一场“可怕的屠杀”。
《纽约时报》称，事发4天后的卫星图像显示，由联军控制的河岸及周边地区似乎已被推土机铲平。
原美国陆军特种部队士兵戴维·尤班克在大约一星期后走访了空袭现场。他现在管理着一个人道主义组织。“这个地方已被完全摧毁。”他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很多刚推过的土，有尸体的味道……很多尸体。”
此后不久，“9号特遣队”提交了这次事件的报告，承认有4名平民丧生。此后两年多，包括美国国防部监察长办公室工作人员在内的多名内部人士试图对此展开追查，但都没有下文。一些人受到威胁，被迫离职。
“美国军方高级官员有意且系统性地掩盖了这次蓄意袭击的过程。”在一封电子邮件中，美国空军法律专家迪恩·科萨克中校写道。
根据美军的报告，2019年，美军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发动了近1000次空袭，动用了4729枚炸弹和导弹；官方统计中的平民死亡人数仅为22人，3月18日的那次轰炸没有被记录在案。
责任编辑：张昊天
编译 袁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