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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北极圈的南部边缘，加拿大马尼托巴省哈得孙湾小镇丘吉尔，享受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位于海洋、森林和冻原三大生物群落的交界地带。这里的生物多样性和夜空中绚丽的极光，每年都会吸引数以万计的游客到访。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这里就被视为观赏北极熊嬉戏、游泳的最佳地点，人们称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为“世界北极熊之都”，当地居民也喜欢这个绰号。
不出意料，“世界北极熊之都”对气候变化尤其敏感，其影响已渗透到日常生活中：这里的树木长得更高，夏天变长了，暴风雪更猛烈，在过去属于驯鹿的地盘上，人们经常看到的是驼鹿……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呢？也许是游客不爱来了。
镇民与北极熊：从“共赢”到“共输”
一张2014年拍摄于丘吉尔镇的照片中，一只赤狐叼着一只北极狐，后者雪白的皮毛被血染红。
温暖的天气威胁着北极的物种，部分原因是，它打开了狐狸、狼、棕熊等“猎手”向北迁徙的大门。“从病毒、细菌到鲸，每个物种都受到了气候变化的影响。”丘吉尔镇海洋天文台科学主任大卫·巴伯尔对美国《纽约时报》说，哈得孙湾的生态系统中，“所有生物都在改变”。
其中包括当地的“明星”：北极熊。
在熊科中，北极熊的生活节奏与众不同。冬天它们不冬眠，而是在冰封的海面上漫步，四处寻找环斑海豹。到了夏天，冰面融化时，它们就上岸休息。每年融冰期，都会有几百头北极熊聚集在丘吉尔镇周围，等待海冰再次形成。
北极熊在陆地上晃荡的季节里，丘吉尔镇的人们小心翼翼：不能贴着街道拐角走，要拐个大弯，以保证视野开阔；夜间不能独自出门；垃圾不能乱丢，你眼里的垃圾说不定就是北极熊眼中的美餐。
镇上每位居民都有“与熊亲密接触”的经历。74岁的乔瑟夫·迈克尔·布德罗犯过一个错：某天做早餐时，没打开抽油烟机就开始煎熏肉。突然，一只大熊爪从窗口伸进来，吓得布德罗从后门落荒而逃。
过去，威胁人类安全的“暴力熊”会被射杀。现在，镇民会捉住它们，关进“熊监狱”——机场飞机库里的加固房间，然后运到北边离镇约70公里远的人迹罕至处放生。
当地人对北极熊又怕又爱，毕竟，它们是当地经济的支柱。大白熊旅游公司、懒熊探险公司……这些名字里有熊的公司每年都能迎来大量富有的游客。“小心！熊出没”的警示牌让游客们兴奋不已。
“（没有北极熊）我们就赚不到钱。”懒熊旅馆的厨师卡琳·斯宾塞对《纽约时报》说。除了政府，旅游业是当地最大的雇主。但对大多数镇民来说，北极熊并不意味着财富，因为旅游业提供的大多是兼职工作，薪酬微薄。在土著社区，政府需要为超过一半的住房提供补贴。
29岁的洛里安·西瓦内托克是丘吉尔镇高中为数不多的毕业生之一，为了讨生活，她去了南方。她是爱斯基摩人，但对祖辈与冰雪相伴的生活方式不感兴趣，认为宜居才是最重要的。
“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件事。”西瓦内托克说。她指的是北极熊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令人警惕。
这可能是因为北极熊更饿了。据加拿大《环球邮报》报道，随着海冰越来越晚形成、越来越早融化，北极熊在人类聚集区逗留的时间变得更长。
事实上，它们待得并不舒服：陆地上的狩猎机会不多，北极熊每天失去大约1公斤的体重。加拿大政府顾问、科学家尼克·伦恩称，1980年至2019年间，丘吉尔镇附近的怀孕北极熊平均体重下降了15%；1987年到2016年，哈得孙湾西部的北极熊数量减少了30%，新生的幼熊数量也在减少。
一些北极熊可能通过向北迁移而存活下来，至少多活一段时间。但根据北极熊国际协会（PBI）2020年的研究，如果温室气体排放以现在的速度持续增长，北极熊将不可避免地从哈得孙湾消失。
但在丘吉尔镇，并没有多少关于北极熊的多愁善感。镇民与北极熊的共存，正在从“共赢”变成“共输”。何况，当它们还在周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人们很难哀悼它们的离去。
“这些才是我们能依靠的东西”
西瓦内托克还记得，她小时候第一次去南方的“加拿大阳光之都”马尼托巴的情景。在富庶的南方，薯片有不同的口味和颜色，让她吃了一惊。
很多人像西瓦内托克这样搬到了南方。丘吉尔镇现在的人口不及鼎盛时期的20%。为了复兴小镇，当地请来艺术家在废弃建筑物上作画，比如有3层楼高的北极熊壁画。此外，人们努力寻找代替北极熊的卖点。佩妮·罗林斯和丈夫凯斯开了一家贸易公司，雇佣土著人制作鹿皮鞋、石雕等传统手工艺品。“这些才是我们能依靠的东西。”她说。
旅游业者希望吸引游客在春天来看鸟，在夏天来看白鲸产崽。罗林斯希望人们来看极光，这种自然奇观的一大优势是不受气候变化影响。
狗拉雪橇经营者大卫·戴利采购了一批类似雪橇但带轮子的小车，这样就算积雪不够，他的旅游项目也可以照常进行。
然而，与过去不同，气候变化不仅在破坏丘吉尔镇的经济，还威胁着要把这个镇撕成碎片。冬季暴雪变得愈发强劲，没有海冰覆盖的开阔水域给了它更多力量。在海湾有住房的埃尔西·海斯卡说，她必须在冬季到来前用螺丝把百叶窗紧紧固定。
闪电划破夜空后，丘吉尔镇经常停电，因为在当地铺设输电线路的年代，雷暴还很罕见。被破坏的还有供水系统和下水道。温暖的天气令永久冻土融化，当地的基础设施无法抵御这种侵蚀。
只要有足够的钱，这些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但有一个问题是人们无能为力的：即使将这片地区打造成港口城市，它也可能失去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物种，只留下这些物种的名字、照片和形形色色的纪念活动。
“人们常说，我们不是在毁灭这个星球，而是在毁灭我们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的能力。但如果，我们仅仅是在摧毁其他物种生存的能力呢？如果丘吉尔镇成为繁荣的港口城市，促进了小麦和矿产在世界各地的分配，但北极的所有独特之处都被抹去了呢？”《纽约时报》写道，“这算是一种胜利吗？”
见习编辑：袁野
综合编译 王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