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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2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银幕内外的中途岛之战

综合编译 袁野   青年参考  ( 2019年11月22日   13 版)

    “我们只有够用两星期的淡水,请立即补给。”1942年5月20日,驻扎在太平洋中途岛上的美国水兵发出了这样一条信息。

    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事实上,中途岛根本不缺淡水。当东京的日本情报机构截获这条信息,将其破译并上报称“‘AF’急需新鲜的水”时,太平洋另一边的美国情报人员证实了此前的假设:“AF”指的是中途岛,此地即将成为日军进攻的目标。

    这场情报战使美军在中途岛战役中占得先机,最终成就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场的转折点。正如美国史密森尼国家历史博物馆军事历史专家弗兰克·布拉齐所说,中途岛战役将一度失衡的力量天平重新拨正,给了美军“喘息的空间和时间”。

    11月初,德国导演罗兰·艾默里奇用新作《决战中途岛》,重现了这场战役的前前后后。时长两个多小时的影片从1941年12月7日的珍珠港事件讲起,描写了马绍尔群岛之战、杜立特空袭东京等真实历史事件,最后以美军在中途岛的辉煌胜利落幕。片中暗示,如果日本取胜,美国西海岸将受到入侵,日本舰队将为所欲为。电影的预告片宣称:“如果我们输了,日本将占领西海岸。西雅图、旧金山和洛杉矶都会毁灭。”

    这种观点忽视了美日两国国力的巨大差距和与之相关的持久战能力。不过,美军太平洋舰队司令切斯特·尼米兹(伍迪·哈里森饰)并不介意用它来激励部下,他强调,要避免这种局面,“我们就需要给他们(日本人)一拳,让他们知道挨揍的滋味。”

    日军的计划存在致命缺陷

    影片中没有揭示的历史事实有不少。比如,日本进攻中途岛是希望借此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并把岛屿作为前进的基地。布拉齐认为,虽然美军在珍珠港遭受重创,但空袭东京和珊瑚海海战表明,美国的航空母舰“仍是强有力的威胁”。

    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丰川悦司饰)相信,攻击中途岛将迫使美军从珍珠港调兵支援,从而诱使美国舰队进入埋伏圈。如果日军的作战计划成功,美国太平洋舰队将丧失战斗力至少一年,日本还将获得一个前哨,对可能的任何威胁发出预警。

    换言之,在日方的设想中,中途岛是吸引美军前来的“磁铁”。

    然而,日军的计划存在致命缺陷,尤其是在美方摸清了日方将如何行动的背景下。正如布拉齐解释的那样,“山本的所有计划都是基于‘他认为美国人会做什么’”。这无疑是冒险的策略,而且非常依赖保密。日本人一厢情愿地以为,先前受创的美国航空母舰“约克城”号已经不能使用。实际上,这艘巨舰在珍珠港停留了两天就修复完毕,重新投入战斗。

    布拉齐指出,日本舰队攻强守弱。他把日本海军比喻成一个“长着玻璃下巴的拳击手,能打出重拳,却不能承受打击”。他还指出,日方的高级军官往往呆板地遵循“久经考验的正确战术”,而不懂得从最近的战斗中汲取经验教训。

    虽然中途岛战役被描绘为以弱胜强的奇迹,但日军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吃败仗。

    影片对史实有艺术加工

    这部影片参考了最新的研究成果,但对史实仍有艺术加工。

    《决战中途岛》将战斗开始的时间设定为1942年6月4日,但史料记载,美日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发生在6月3日下午,一群B-17“空中堡垒”轰炸机对所谓“日本主力舰队”发动了不成功的空袭,这些军舰其实是针对北方阿留申群岛的另一支入侵部队。

    次日清晨,日军的“赤城”号、“加贺”号、“苍龙”号、“飞龙”号4艘航空母舰出动了108架战机空袭中途岛,由于事先有准备,岛上的美军挺过了这一波狂轰滥炸。

    几乎与此同时,美军以有些混乱的节奏开始了反击,3艘美国航母首先派出了41架鱼雷攻击机。“那些参加战斗的人知道自己很可能永远回不了家。”美国汉普顿海军博物馆的历史学家劳拉·劳弗·奥尔说,“他们的飞机已经过时……必须极其缓慢地飞行,而且必须非常靠近水面。更糟的是,飞机上的鱼雷在大多数时候打不响。”《决战中途岛》重现了最后一点——一枚鱼雷命中日舰后没有爆炸,而是断成了两截。

    短短几分钟内,美军就损失了35架飞机,它们成了“日舰上连续不断的猛烈炮火和快速敏捷的护航战斗机的靶子”。“大黄蜂”号航母上的飞行员乔治·盖伊(布兰登·斯克里纳尔饰)是机组人员中唯一的幸存者。在与5架日本战机纠缠许久后,盖伊坠入了太平洋。“有伤在身、孤身一人、陷入重围”的他,漂流了30小时才被救起。

    日本方面的情况更加糟糕。不断来袭的美军及侦察机传回的报告,让日军前方指挥官南云忠一(国村隼饰)陷入了两难处境:是继续轰炸岛屿,还是转而攻击“意外现身”的敌舰?于是,6月4日上午的几小时内,日军舰载机先是卸掉鱼雷换上炸弹,而后重新换上鱼雷,航母上乱作一团,机库里塞满了满载燃料的飞机,以及随手乱丢的弹药。

    接下来便是影片的高潮部分。32架来自美国“企业”号航母的俯冲轰炸机,在韦德·麦克拉斯基(卢克·埃文斯饰)少校率领下,从高空对日本舰队发起了决定性的一击。《决战中途岛》的主人公迪克·贝斯特(艾德·斯克林饰)也在这支部队中。

    俯冲轰炸机是二战时期一道独特的风景。与低空慢速飞行的鱼雷攻击机不同,它们通常从6000米高空俯冲而下,以四五百公里的时速将炸弹掷向目标。“俯冲轰炸是一场向死亡挑战的恐怖之旅。”史密森尼博物馆频道的纪录片《中途岛之战:真实故事》中描绘道,“一艘那么大的航母,在飞行员眼里就像鞋尖上的瓢虫。”

    “企业”号的轰炸机摧毁了“加贺”号,稍后,一枚炸弹引爆了“赤城”号上的飞机和弹药。来自“约克城”号的轰炸机也击中了“苍龙”号。几乎在一瞬间,日军就有3艘航母被“报销”。此前被击落的乔治·盖伊目睹了这一切。他回忆说,日本航母被命中后,“……滚滚的红色火焰从黑烟里喷出来……我在水里欢呼,万岁!万岁!”

    中午时分,日方残存的“飞龙”号连续派出两波飞机,重创了“约克城”号并迫使美军放弃该舰。但日军的攻势到此为止。下午3点左右,迪克·贝斯特等人再度瞄准日本舰队,用4枚炸弹消灭了“飞龙”号。眼看夜幕降临,美方指挥官雷蒙德·斯普鲁恩斯(杰克·韦伯饰)没有继续对日本舰队进行打击,而是明智地暂时撤退。布拉齐解释说,这样,“他保留了自己的力量,同时真正摧毁了日本的进攻能力”。

    影片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但在史实中,美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继续追击日军。到1942年6月7日战斗彻底结束时,曾经不可一世的日本海军已经损失了3057人、4艘航母、1艘巡洋舰和数百架飞机。美国损失了362人、1艘航母、1艘驱逐舰和144架飞机。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电影中大书特书的迪克·贝斯特,“企业”号上的另一名投弹手达斯丁·克莱斯也在当年6月4日两度命中日军航母。当年6月6日,克莱斯再度出击,参与击沉了日本“三隈”号巡洋舰,将战绩提高到了3次。

    中途岛是转折点,但不是奇迹

    中途岛之战大大削弱了日本的进攻能力,为美军的反攻铺平了道路。1942年8月的瓜达尔卡纳尔战役过后,太平洋战场的形势开始向有利于同盟国的方向转变。

    “中途岛是一场真正决定性的战役。”布拉齐直言,“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胜利。”

    然而,客观地说,美军的胜利并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神奇。历史学家戈登·普兰奇在《奇迹在中途岛》一书中表示,虽然美军“数量上不如日本人”,但美国飞机的种类更齐全,依托航母和岛屿基地的优势也使美方“扳回了分数”。日军则犯了分散兵力的大忌,主力战舰远在航母编队后方几百公里,完全没派上用场。

    历史学家乔纳森·帕斯霍尔和安东尼·塔利也赞成这一点。“(日本)联合舰队犯下了一系列不可挽回的战略和战术错误,这些错误令人费解。”两人写道,“这样,就注定了它那无可匹敌的航母部队要过早地毁灭。”

    运气固然在美方的胜利中起到了作用,但正如劳拉·劳弗·奥尔所说,把胜利完全归因于运气,“并没有给中途岛的参战人员以合理的评价”。她指出,美国飞行员的“训练和毅力”及“个人主动性”发挥了重要作用;美方成功的情报工作、日本海军的弱点,以及一时冲动的决策、环境和技能等诸多因素,都促成了这场战斗的结局。

    奥尔说,她希望《决战中途岛》揭示这场战斗的“个人一面”。“历史总是自上而下书写的。”她解释道,“你看到的往往是将军们的故事,并不总能看到那些飞行员和后座炮手。”

    《决战中途岛》做到了这一点。比如,片中描写了一名普通的航空机械员布鲁诺·盖多(尼克·乔纳斯饰)。1942年2月,盖多跳进一架停放在航母甲板上的战机,用上面的机枪击落了一架直冲而来的日本轰炸机,单枪匹马地拯救了“企业”号。

    令史密森尼博物馆的弗兰克·布拉齐感到欣慰的是,博物馆里有乔治·盖伊的飞行夹克展出,这是他最喜欢的藏品之一。“不了解它的人,会忽视它;了解情况的人,会把它尊为历史的惊人见证。”布拉齐感叹道。

 

银幕内外的中途岛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