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面临没顶之灾
综合编译 袁野
青年参考
（
2019年11月22日
05
版）
11月15日，威尼斯的商店加高门槛、给游客铺“垫脚石”。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11月17日，威尼斯街头水患依旧。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我踏进了这座城市的葬礼”
即使以“建在浅水泻湖上的城市”这个标准来衡量，威尼斯现在的水还是太多了。
据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一场被称为“亚克阿尔塔”（在意大利语中意为“高水位”）的洪水11月12日席卷了威尼斯，从亚得里亚海涌来的巨浪侵蚀了这座城市85%的面积。威尼斯政府称，水位最高达到1.87米，仅次于1966年创下的当地最高纪录。
几乎齐膝高的水，漫过城市的主要广场圣马可广场，把它变成了一片湖。英国《卫报》称，有人在圣马可大教堂附近游泳。经过一天的抽水工作之后，有上千年历史的大教堂地下室里的积水仍有1米多深，一位罗马天主教红衣主教的墓被水淹没。
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咖啡馆和慕拉诺玻璃商店的地板上都是水。水渗进酒店大堂，空气里飘着污水味儿。
“亚克阿尔塔”书店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书店之一，它早就精心制订了防洪措施：大量藏书被搬进浴缸和防水箱，还有一艘贡多拉用来装书。即使准备如此充分，这家店还是没能幸免于难，数百本书被水冲走、泡坏。
“我们料到水位会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一位店主对意大利《共和国报》说。
在威尼斯街头，不少人相信这里能迅速恢复往日的状态。《华盛顿邮报》报道称，哪怕在洪灾期间，游客也没离开。水位最高的那天，美国媒体记者目睹了一位新娘“凹造型”拍婚纱照，裙摆沾上的泥巴并未影响她的兴致。圣马可“湖”成为海鸥的乐园，让游客们找到了新乐趣。
然而，对当地居民来说，日益频繁的洪水在不断制造损失，不仅破坏商业、珍贵的艺术品和建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迷人的城市之一，日子渐渐过不下去了。
“人们的反应就是哭。”77岁的弗蕾维亚·费莱蒂对《华盛顿邮报》说，“恐怕拿不出解决办法。洪水过后的第二天，我出门时就像踏进了这座城市的葬礼。”
“人们看到城市逐渐消失”
自公元5世纪以来，“水城”威尼斯一直在与水斗争。土地在近几十年中持续下沉，海平面持续上升。即便如此，许多当地人仍然相信，这座城市能找到发展和坚持下去的方式。
接二连三的洪水考验着他们的信念。旨在保护城市的大型土木工程项目MOSE进展缓慢，并且受到了腐败丑闻的影响。当然，即使它建成了，可能也无法应对新的危机。
威尼斯处于危险之中。5万名常住居民对水了如指掌，他们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变化，而且越变越危险。
“（洪水变得频繁）是一种与极端气候一致的趋势。”威尼斯潮汐监测和预报中心创始人保罗·卡内斯特雷利告诉《卫报》，“我们的文件能追溯到1872年。回顾历史，我们可以看到这些现象过去并不存在。”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第四代贡多拉船夫弗拉迪米罗·卡瓦尼斯说，“因为水，一段历史将一点一滴地终结，就像亚特兰蒂斯那样。人们痛苦又悲伤，他们看到城市逐渐消失。”
专家警告，威尼斯可能在一个世纪内没于海中。
在这个时节到访威尼斯，至少在游客最多的那些地方，你会看到生活仍在继续。小贩以10欧元的价格出售廉价雨靴，城里建起高架人行道，以便游客们顺着窄路穿过被洪水淹没的街区。原本供游客喝饮料的桌子在水中上下浮动，警察对在洪水区域停步自拍的人咆哮。
市政厅官员克劳迪奥·马德里卡多在电话中告诉《共和国报》，他被困在家里了，外面的水位比他的靴子还高。
“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我应该卖掉房子，离开这儿，因为我留给儿子的资产某天将一文不值。”他说，“没人愿意在威尼斯买房，因为情况会很糟。”
据意大利安莎通讯社报道，在小堰洲岛佩列斯特里纳有两人死亡，其中一人是位78岁的老人，他在修理被水淹的房屋时触电身亡。
威尼斯人努力使城市恢复原貌。店员们在商店里排水、清点损失。圣马可大教堂暂时对游客关闭，工作人员仔细检查教堂华丽而古老的地板，寻找剥落的大理石碎片。
“我该拿这个怎么办？”工人举起一块三角形的深红色碎石，给修复负责人马里奥·皮亚纳看。
“把它放到祭坛旁边。”皮亚纳说。那里已经堆了10多块碎片。
洪水最严重时，教堂的一部分泡在1.8米深的水中。之后的几天里，情况混乱不堪。皮亚纳将这座教堂形容为“一种脆弱的美”。从天花板到地板，这里几乎都被黄金和大理石制成的马赛克覆盖。部分地板凹凸不平，呈波浪状，历史足可追溯到1094年。
“我很为大教堂担心。”他告诉《华盛顿邮报》，“‘亚克阿尔塔’不会立即造成明显的损害。从外表上你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这相当于暴露在辐射中，一周后你开始掉头发，一年后你可能死去。”
“一座城镇没有了居民，还剩下什么”
几个世纪以来，威尼斯改变了河流的流向以保护环礁湖，并延伸了堰洲岛。但如今，海平面每年都在抬升。
在堰洲岛之间的入海口，大型项目MOSE未来将致力于加强对威尼斯的保护：涨潮时从海上升起水闸，把泻湖封闭。MOSE启动于2003年，原本预计在2011年竣工，之后推迟到2014年。现在，人们预计工程将于2022年完工。
《华盛顿邮报》援引一些专家的警告称，如果海平面像预测的那样持续上升，MOSE的闸门恐怕需要永久性地抬高，而这将造成一个严重的新问题：威尼斯变成封闭的储水培养皿，面临污水、藻类过度生长和微生物污染等诸多问题。
《卫报》指出，遭灾的不仅是威尼斯。英格兰的一些地方遭受了多年来最严重的洪灾，几乎与威尼斯的洪水同时出现；在法国，至少3人在10月底的洪水中丧生。面对气候变化，整个欧洲都是脆弱的。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西欧约有3亿人生活在低洼地区，这些地区预计到2050年都将被海水淹没。
威尼斯的海平面上升速度比世界其他地方都要快。与此同时，由于构造板块在意大利海岸下方漂移，威尼斯正在缓缓下沉。
这些因素加上与气候变化相关的、更频繁的极端天气，导致了洪水。奢华的圣马可大教堂在其历史中总共被淹过6次，其中两次发生在近两年里。
年长的威尼斯人还记得1966年那场创纪录的洪水，而今年的洪水距离这一纪录仅差7厘米。“（这次洪水）只用了5个小时，就造成了1966年时12个小时的冲击……这种暴烈，是气候变化的本质。”65岁的毛里齐奥·卡利加罗告诉《华盛顿邮报》，创纪录的洪水是“惨烈的共同创伤，就像战争记忆一样”。
市长路易吉·布鲁纳罗警告，洪水的根源是气候变化，并呼吁进入紧急状态。但卡利加罗说，一些当地人拒绝接受气候变化的现实。他们迁怒于已经耗资60亿欧元的MOSE项目，以及每年光顾此地的3000万游客。当地人觉得，自己成了“家里的外人”。
“每位市民都得应付太多的游客。”52岁的阿琳·桑登写过几本关于威尼斯的书，她告诉《卫报》，1966年大洪水后，威尼斯人成群结队地搬走，她担心那一幕重现。
“一座城镇没有了居民，还剩下什么？”她说，“它将失去自身。”
“我踏进了这座城市的葬礼”
即使以“建在浅水泻湖上的城市”这个标准来衡量，威尼斯现在的水还是太多了。
据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一场被称为“亚克阿尔塔”（在意大利语中意为“高水位”）的洪水11月12日席卷了威尼斯，从亚得里亚海涌来的巨浪侵蚀了这座城市85%的面积。威尼斯政府称，水位最高达到1.87米，仅次于1966年创下的当地最高纪录。
几乎齐膝高的水，漫过城市的主要广场圣马可广场，把它变成了一片湖。英国《卫报》称，有人在圣马可大教堂附近游泳。经过一天的抽水工作之后，有上千年历史的大教堂地下室里的积水仍有1米多深，一位罗马天主教红衣主教的墓被水淹没。
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咖啡馆和慕拉诺玻璃商店的地板上都是水。水渗进酒店大堂，空气里飘着污水味儿。
“亚克阿尔塔”书店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书店之一，它早就精心制订了防洪措施：大量藏书被搬进浴缸和防水箱，还有一艘贡多拉用来装书。即使准备如此充分，这家店还是没能幸免于难，数百本书被水冲走、泡坏。
“我们料到水位会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一位店主对意大利《共和国报》说。
在威尼斯街头，不少人相信这里能迅速恢复往日的状态。《华盛顿邮报》报道称，哪怕在洪灾期间，游客也没离开。水位最高的那天，美国媒体记者目睹了一位新娘“凹造型”拍婚纱照，裙摆沾上的泥巴并未影响她的兴致。圣马可“湖”成为海鸥的乐园，让游客们找到了新乐趣。
然而，对当地居民来说，日益频繁的洪水在不断制造损失，不仅破坏商业、珍贵的艺术品和建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迷人的城市之一，日子渐渐过不下去了。
“人们的反应就是哭。”77岁的弗蕾维亚·费莱蒂对《华盛顿邮报》说，“恐怕拿不出解决办法。洪水过后的第二天，我出门时就像踏进了这座城市的葬礼。”
“人们看到城市逐渐消失”
自公元5世纪以来，“水城”威尼斯一直在与水斗争。土地在近几十年中持续下沉，海平面持续上升。即便如此，许多当地人仍然相信，这座城市能找到发展和坚持下去的方式。
接二连三的洪水考验着他们的信念。旨在保护城市的大型土木工程项目MOSE进展缓慢，并且受到了腐败丑闻的影响。当然，即使它建成了，可能也无法应对新的危机。
威尼斯处于危险之中。5万名常住居民对水了如指掌，他们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变化，而且越变越危险。
“（洪水变得频繁）是一种与极端气候一致的趋势。”威尼斯潮汐监测和预报中心创始人保罗·卡内斯特雷利告诉《卫报》，“我们的文件能追溯到1872年。回顾历史，我们可以看到这些现象过去并不存在。”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第四代贡多拉船夫弗拉迪米罗·卡瓦尼斯说，“因为水，一段历史将一点一滴地终结，就像亚特兰蒂斯那样。人们痛苦又悲伤，他们看到城市逐渐消失。”
专家警告，威尼斯可能在一个世纪内没于海中。
在这个时节到访威尼斯，至少在游客最多的那些地方，你会看到生活仍在继续。小贩以10欧元的价格出售廉价雨靴，城里建起高架人行道，以便游客们顺着窄路穿过被洪水淹没的街区。原本供游客喝饮料的桌子在水中上下浮动，警察对在洪水区域停步自拍的人咆哮。
市政厅官员克劳迪奥·马德里卡多在电话中告诉《共和国报》，他被困在家里了，外面的水位比他的靴子还高。
“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我应该卖掉房子，离开这儿，因为我留给儿子的资产某天将一文不值。”他说，“没人愿意在威尼斯买房，因为情况会很糟。”
据意大利安莎通讯社报道，在小堰洲岛佩列斯特里纳有两人死亡，其中一人是位78岁的老人，他在修理被水淹的房屋时触电身亡。
威尼斯人努力使城市恢复原貌。店员们在商店里排水、清点损失。圣马可大教堂暂时对游客关闭，工作人员仔细检查教堂华丽而古老的地板，寻找剥落的大理石碎片。
“我该拿这个怎么办？”工人举起一块三角形的深红色碎石，给修复负责人马里奥·皮亚纳看。
“把它放到祭坛旁边。”皮亚纳说。那里已经堆了10多块碎片。
洪水最严重时，教堂的一部分泡在1.8米深的水中。之后的几天里，情况混乱不堪。皮亚纳将这座教堂形容为“一种脆弱的美”。从天花板到地板，这里几乎都被黄金和大理石制成的马赛克覆盖。部分地板凹凸不平，呈波浪状，历史足可追溯到1094年。
“我很为大教堂担心。”他告诉《华盛顿邮报》，“‘亚克阿尔塔’不会立即造成明显的损害。从外表上你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这相当于暴露在辐射中，一周后你开始掉头发，一年后你可能死去。”
“一座城镇没有了居民，还剩下什么”
几个世纪以来，威尼斯改变了河流的流向以保护环礁湖，并延伸了堰洲岛。但如今，海平面每年都在抬升。
在堰洲岛之间的入海口，大型项目MOSE未来将致力于加强对威尼斯的保护：涨潮时从海上升起水闸，把泻湖封闭。MOSE启动于2003年，原本预计在2011年竣工，之后推迟到2014年。现在，人们预计工程将于2022年完工。
《华盛顿邮报》援引一些专家的警告称，如果海平面像预测的那样持续上升，MOSE的闸门恐怕需要永久性地抬高，而这将造成一个严重的新问题：威尼斯变成封闭的储水培养皿，面临污水、藻类过度生长和微生物污染等诸多问题。
《卫报》指出，遭灾的不仅是威尼斯。英格兰的一些地方遭受了多年来最严重的洪灾，几乎与威尼斯的洪水同时出现；在法国，至少3人在10月底的洪水中丧生。面对气候变化，整个欧洲都是脆弱的。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西欧约有3亿人生活在低洼地区，这些地区预计到2050年都将被海水淹没。
威尼斯的海平面上升速度比世界其他地方都要快。与此同时，由于构造板块在意大利海岸下方漂移，威尼斯正在缓缓下沉。
这些因素加上与气候变化相关的、更频繁的极端天气，导致了洪水。奢华的圣马可大教堂在其历史中总共被淹过6次，其中两次发生在近两年里。
年长的威尼斯人还记得1966年那场创纪录的洪水，而今年的洪水距离这一纪录仅差7厘米。“（这次洪水）只用了5个小时，就造成了1966年时12个小时的冲击……这种暴烈，是气候变化的本质。”65岁的毛里齐奥·卡利加罗告诉《华盛顿邮报》，创纪录的洪水是“惨烈的共同创伤，就像战争记忆一样”。
市长路易吉·布鲁纳罗警告，洪水的根源是气候变化，并呼吁进入紧急状态。但卡利加罗说，一些当地人拒绝接受气候变化的现实。他们迁怒于已经耗资60亿欧元的MOSE项目，以及每年光顾此地的3000万游客。当地人觉得，自己成了“家里的外人”。
“每位市民都得应付太多的游客。”52岁的阿琳·桑登写过几本关于威尼斯的书，她告诉《卫报》，1966年大洪水后，威尼斯人成群结队地搬走，她担心那一幕重现。
“一座城镇没有了居民，还剩下什么？”她说，“它将失去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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