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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19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为救难民,德国女船长硬闯意大利

综合编译 袁野   青年参考  ( 2019年07月19日   04 版)

    7月1日,拉克特被警车押送至西西里,准备受审。

2017年5月25日,一艘非法移民救援船在兰佩杜萨岛附近漂泊。被拒绝入港,意味着非法移民要在海上长期漂泊。

    她带领难民闯入意大利港口

    驾驶载有42名非法移民的船硬闯意大利兰佩杜萨岛的港口时,德国船长卡罗拉·拉克特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意大利乃至全欧洲未来两周最具争议的人物之一。

    “先生,下午好。我必须通知你,我必须进入意大利水域。”据英国《卫报》报道,6月28日傍晚,拉克特通过无线电告诉对面的意大利海岸警卫队。当时,她的船“海洋观察3号”已经在地中海上漂泊了16天。

    “我无法保证这些人的安全,必须让我船上的42人上岸。”她补充道,“我将转向进入意大利水域。”

    “‘海洋观察’,你无权进入意大利水域。”警卫队警告,“‘海洋观察’,你收到了吗?你无权进入意大利水域!”

    这拦不住这个在北极的破冰船上工作过的德国人。“我到港的时间估计是两个小时后。”她宣布。不久,她强行驶入兰佩杜萨港,迎头撞开了一艘试图阻拦的海警快艇。

    “两周以来,我们不断告知当局,船上人员的情况越来越糟,医疗条件日渐恶化,结果就像在对一堵砖墙说话。”拉克特告诉《卫报》,制造港口事件的是沮丧累积而成的绝望。

    据意大利《共和国报》报道,6月12日,这艘隶属于德国救援组织“海洋观察”的船,从漂浮在利比亚外海的充气筏上救起一批非法移民。拉克特担心他们回国后面临监禁和酷刑,拒绝将他们送回利比亚,于是转而驶向兰佩杜萨。

    “几天后,意大利当局通知我们,政府出台了新的安全法令,禁止非政府救援船进入该国领海。”拉克特说。违法者将被处以最高5万欧元罚金,非法侵入的船只会被扣押。

    但她不在乎。“他们患有无法治疗的疾病,有些人需要特殊照料。”她说,“我更担心他们的心理状态。在利比亚遭受暴力之后,有人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有人自杀未遂。我们给不了这些人任何希望,比如告诉他们,‘嘿,坚持住,3天后我们就靠岸了’。这让人们越来越绝望。”

    “我们开始担心他们在绝望中跳海。”她说,“我们团队有一位医生睡在甲板上,好盯着他们,以防意外。我们被告知有政治解决方案,有几十座城市愿意帮助难民。但等了几天之后,解决方案不存在了。”

    拉克特决定铤而走险,哪怕这会让她官司缠身。“我召集团队,通知他们我要进港。”她告诉《卫报》,“他们知道法律后果很严重,非常担心,但他们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海盗船长”对抗内政部“船长”

    6月28日晚,40名非法移民上了岸,另有两人因为疾病被海警提前接走。码头上聚集着大约100人,《共和国报》称,其中有些是为了支持拉克特而来,还有些是为了抗议。掌声和嘘声在码头齐飞,鼓励与威胁难辨。

    “这是一次难忘的靠岸。”美国《纽约时报》称,在现场充斥的欢呼声中,“罪犯”“叛徒”的喊声清晰可闻。有些人高叫着,威胁要强奸31岁的女船长。“有人对我大喊大叫,但我发现人群中有几位来自当地社区,他们一直在帮助难民。他们赶来支持我。”拉克特告诉《卫报》,她一上岸就被捕了。

    《共和国报》称,意大利检察官迅速以“煽动非法移民、暴力冲撞军方船舰”等罪名起诉了拉克特。她的律师辩护说,当时天色昏暗,她没看到巡逻艇,并且已经向警官道歉了。

    掀起政治争议也许不是拉克特的本意,但她被深深卷入了关于非法移民的政治漩涡,而后者几乎搅动着整个欧洲。意大利副总理兼内政部长马特奥·萨尔维尼是漩涡中的一员,他作为内政部长最主要的政绩,就是强硬的反移民政策和拒绝难民船入港。

    根据国际移民组织(IOM)官网的数据,自从载有630名非法移民的“水瓶座号”去年6月被禁止进入意大利,截至今年7月12日,海上救援人员已在亚平宁半岛吃了19次闭门羹,总计有超过2500人在海上被封锁了165天。

    “种种限制阻碍了海上救援。”无国界医生组织的马尔科·贝尔托特向《纽约时报》指出,“唯一的成果,就是给在利比亚饱尝过艰辛的男女老幼再添无谓的痛苦。”

    拉克特是这场争论中令人难忘的女主角。“如果封面上能有张脸,那媒体讲故事就容易多了。”她对《卫报》说。

    萨尔维尼的绰号是“船长”。据《纽约时报》报道,这位信奉民族主义的内政部“船长”谴责德国女船长的举动是“战争行为”。“海盗船长在犯罪。”他说,“她企图撞击一艘巡逻艇,将警员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如果有一名意大利船长试图对德国警察这么干,德国当局可不会宽容。”

    意大利的强硬路线引发了抗议。据法国《费加罗报》报道,兰佩杜萨的牧师和一些居民从6月下旬开始在教堂墓地里睡觉,偶尔有游客加入他们。这些抗议者宣称,除非“海洋观察3号”上的非法移民安全入港,否则他们每晚都露天打地铺。

    《费加罗报》称,拉克特被捕后的短短数日间,她在意大利和德国的支持者筹集了超过130万欧元,以支付其律师费。在德国,两位喜剧演员牵头制作了一段视频,放在YouTube上呼吁捐款。点击量到7月14日已超过57万次。

    据《纽约时报》报道,截至7月5日,有5个欧洲国家表示愿意接纳拉克特救回的非法移民,它们是芬兰、法国、卢森堡、德国和葡萄牙。

    “我想尽快回到海上,那里有人需要我”

    据英国路透社报道,7月2日,西西里一名法官取消了警方拘留令,释放了拉克特。法官认为,她冲撞海警船是出于履行保护生命的职责,并未犯下暴力罪行。不过,她仍面临协助非法移民的指控。

    萨尔维尼对此非常不满。“对意大利的法官来说,无视法律并冲撞警方巡逻艇不足以构成入狱的理由。”裁决宣布后,他立即在推特上写道,“没问题。将犯罪指挥官送回她祖国的准备已经就绪,因为她对国家安全是个威胁。”

    次日,他在议会拿出了一份“值得庆祝”的成绩单:今年前6个月,从海上抵达意大利的非法移民不到3000人,较去年同期减少84%,较2017年减少97%。2014年至2017年,有超过60万非法移民涌入意大利。

    在《卫报》看来,相比于全球的7080万名被迫流离失所者,这只是很小一部分。非政府组织ARCI协会的菲利波·米拉利亚认为,“欧洲并没有面临紧急情况”。

    一些批评者指出,萨尔维尼的措施并非减少非法移民,只是把他们赶到“地下”。“萨尔维尼将作为‘秘密移民’的部长走入历史。”7月5日,曾担任意大利社会保障机构负责人的蒂托·博艾里在《共和国报》上预测,意大利的“非正规移民”将在2020年达到70万人。

    “人命比任何政治游戏都重要。”拉克特向《卫报》警告,悲剧不断上演,比如不久前发生在突尼斯的海难。这些都表明人们“需要救援船”。

    IOM网站称,7月1日,一艘载有86名非法移民的充气筏在突尼斯海岸翻沉,仅有4人获救。截至7月5日,今年已有426名非法移民葬身地中海。

    很快,拉克特就要面对另一名西西里地方法官,为协助非法移民的罪名接受调查。“我希望我的举动为欧洲移民问题带来具体的解决方案。数十座城市愿意接纳这些人,希望没有国家阻碍他们。至于我自己,我想尽快回到海上,因为那里有人需要我。”她告诉《卫报》,她对获释非常乐观,对指控“并不担心”。

    拉克特有环保硕士学位,能讲5种语言。2016年她加入“海洋观察”,成为救援船船长,因为她“幸运地拥有航海许可,而且没什么人愿意干这行”。

    “我没房,没车,不关心固定收入,也没有家人。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作出(救援非法移民的)承诺。”她对《卫报》说,“如果有一天,我身处同样的境地,我毫不怀疑自己还是会这么做。”

    7月15日,拉克特告诉德国《图片报》:“所有难民必须离开利比亚,前往安全的国家。”她呼吁“必须帮助他们安全渡海”前往欧洲,尽管不知何时她才能重新掌舵。

    本版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为救难民,德国女船长硬闯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