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伊朗人“蛋糕上的奶油”
综合编译 袁野
青年参考
（
2019年07月05日
01
版）
6月2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行政令，对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和8名伊朗革命卫队高级将领实施一系列新制裁。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伊朗外交部长扎里夫7月1日证实，该国已突破2015年核协议300公斤浓缩铀的储备限制。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人们开始少吃红肉，因为价格昂贵”
数日前，伊朗媒体上充斥着乐观的经济报道。几艘油轮顺利出海，经济部长宣布税收增长30%，养殖虾的产量猛增400%。
“夏天就在这里！”有媒体写道。法国国际广播电台（RFI）报道称，伊朗正大力宣传该国旅游景点。去年，伊朗吸引了780万外国游客，比上一年增长52.5%。他们大多来自邻国，也有一些是从欧美国家来的。RFI指出，旅行开销低是伊朗吸引外国游客的重要原因，而这主要是由于伊朗货币里亚尔大幅贬值。
39岁的伊朗服装经销商、设计师法乃斯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工作岗位在减少，未来变得不稳定，这令她担心“人们的精神状态”。美国的制裁导致通货膨胀和进口商品成本暴涨，她开在首都德黑兰的精品店去年关了门。
“人们开始少吃红肉，因为价格昂贵。”贾瓦德·萨利希·伊斯法哈尼对《华盛顿邮报》说。这位供职于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教授正在伊朗老家探望母亲。他说，伊朗人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蛋白质仍然足够，只是不再来自进口牛肉，而是当地产的鸡肉，后者的价格只翻了一番。
据美联社报道，美国总统特朗普6月29日在访日期间表示，由于他去年开始实施的制裁，“伊朗的情形糟透了”，伊朗政府“希望达成协议”，但他不着急。“我随时奉陪。”
英国路透社称，根据国际统计数据和伊朗中央银行不时发布的数字，制裁对伊朗经济产生了显著影响，企业纷纷倒闭，失业率上升，里亚尔汇率暴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伊朗今年的经济增长率为负6%。
美伊领导人口水战升级
制裁如何影响了伊朗人的生活，谁该为这些遭遇负责？各方对此争执不休。
当事国之一美国的媒体记者很少去伊朗实地探究，因为该国普遍对美国人抱有敌意，签证很难获批。通过电话，《华盛顿邮报》联系到十几名伊朗人，几乎人人都要求隐去姓氏，只留名字，以免惹上麻烦。
《华盛顿邮报》称，这些人讲述的故事相似：失去工作，商品稀缺。他们的情绪相似。2015年达成核协议时，他们的情绪和如今形成了鲜明对比。
2015年，伊核协议以解除制裁换取伊朗同意对其核计划严格设限，这些限制旨在防止伊朗发展核武器。2018年，特朗普带领美国退出了伊核协议，他指责协议太过软弱，无法实现目标，且未能阻止伊朗的一系列“恶意”活动。
一连串新的制裁措施令人应接不暇。美国《纽约时报》报道称，美国禁止伊朗用美元进行贸易，并威胁将对与伊朗打交道的国家和公司采取行动。白宫将伊朗石油的日出口量从2018年4月的250万桶，一口气拉低到约30万桶。铁、钢、铝和铜的出口受到制裁，进口零部件也被殃及，严重依赖进口的汽车、飞机等机器设备面临“断炊”。美国驻伊朗特使布莱恩·胡克在6月底表示，制裁已使伊朗损失超过500亿美元。
与此同时，两国之间的口水战不断升级。美联社报道称，伊朗总统鲁哈尼6月25日直指特朗普为“智障人士”，特朗普则在推特上警告，伊朗针对“任何美国人”发起“任何袭击”，都将导致伊朗部分地区“陷入困境”。
美国指责伊朗用水雷在波斯湾袭击了6艘油轮，威胁世界石油生命线的安全。在否认这些指控的同时，伊朗击落了一架美国无人机，并宣布它侵犯了伊朗领空。五角大楼对此坚决否认。特朗普于6月21日下令对伊朗实施导弹打击。不过，袭击前几分钟，他改了主意。6月24日，华盛顿宣布针对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和8名伊朗革命卫队高级将领实施一系列新制裁，因为他们需对无人机坠毁负责。
据伊朗《德黑兰时报》报道，6月26日，哈梅内伊谴责美国有“世界上最恶毒的政权”。“谈判是为了欺骗美国而做的事。”他说，“这就像你手握武器，令对方不敢靠近。”美国命令伊朗放下武器，“以便对你为所欲为”。
哈梅内伊表示，伊朗“受到了指责和侮辱”，无端遭受了“压迫性制裁”，“但伊朗并未被削弱，它将保持强大的势头”。
据《纽约时报》报道，几乎就在伊朗最高领袖表态的同时，特朗普提出了“不设前提条件”进行谈判的可能性，并表示他不是在寻求战争。不过，这两位领导人都曾暗示，对方只能听懂军事威胁。
“伊朗领导层并不理解‘好’或‘同情’这两个词。”6月25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写道，“可悲的是，他们只能理解力量或武力。而美国，有迄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美国发起“社交媒体轰炸”
特朗普政府坚称，其目标是伊朗政府而非人民。《华盛顿邮报》指出，美国政府针对伊朗民众发起了“社交媒体轰炸”，提醒他们政府腐败不堪、国家与世隔绝，希望诱导人们产生不满。
美国国务院的波斯语推特账号每天都发布一条标签为“每日印象”的推文。
6月29日的“每日印象”，是特朗普在G20大阪峰会上与日本、印度领导人的亲切合影，后两国都是伊朗石油的主要客户。
在《华盛顿邮报》看来，这是给波斯雄狮的“迎面一拳”，尤其是照片所配的文字：两国“近几个月均已停止或大幅减少”从伊朗购买石油。
这个推特账号定期“拳打”德黑兰。标题为“窃国大盗”的推文配了一组伊朗高层的照片，哈梅内伊赫然在列。该账号还转发了评论文章《极限施压正在发挥作用》。然而，施压的效果不及白宫的预期。
在一些伊朗人看来，两国政府都要为人民日益艰辛的生活负责。
“40年来，政府一直告诉我们，我们处于‘危机状态’，所以人们不会感到震惊，也不太把困难当回事儿。我认为政府在反美宣传方面取得了成功。一些人把当前形势归咎于美国，但有时候，导致经济危机的是薄弱的管理和腐败。”38岁的伊朗股票交易商佩德拉姆告诉《华盛顿邮报》。
“特朗普可不是那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有3个孩子的伊朗家庭主妇罗亚说，“他先是发出威胁，然后又说这不是在针对伊朗人民。但受苦的总是我们。”
“特朗普没有告诉我们这些伊朗人，一旦签订新协议，我们能得到什么。”德黑兰居民马赫迪说，“那我们怎么能知道，新协议对我们来说是不是好东西呢？”2009年，19岁的他曾上街抗议政府。
不同的社会群体对制裁的感受不同。最贫困的人口有社会福利作为缓冲，相比之下，伊朗中产阶级受到的影响更多地表现在生活受到限制，就像抹去蛋糕上的那层奶油。
那些习惯了每年至少去一趟东欧或者东南亚度假的家庭，如今承受不起这样度假的负担。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一名伊朗裔美国人准备帮姻亲订机票，去欧洲参加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结果发现，伊朗的机票价格上涨了4倍。
“在伊朗，人们操心日常生活，因为东西都在涨价。有些人丢了工作，得加倍努力维持生计。看起来，他们没什么精力去关心政治和全球事务。”正在伊朗探亲的伊斯法哈尼教授告诉《华盛顿邮报》，数日前媒体盛传“战争一触即发”时，他发现德黑兰的人们仍在公园悠闲地散步。
“他们非常卖力地寻开心。”他说。
“人们开始少吃红肉，因为价格昂贵”
数日前，伊朗媒体上充斥着乐观的经济报道。几艘油轮顺利出海，经济部长宣布税收增长30%，养殖虾的产量猛增400%。
“夏天就在这里！”有媒体写道。法国国际广播电台（RFI）报道称，伊朗正大力宣传该国旅游景点。去年，伊朗吸引了780万外国游客，比上一年增长52.5%。他们大多来自邻国，也有一些是从欧美国家来的。RFI指出，旅行开销低是伊朗吸引外国游客的重要原因，而这主要是由于伊朗货币里亚尔大幅贬值。
39岁的伊朗服装经销商、设计师法乃斯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工作岗位在减少，未来变得不稳定，这令她担心“人们的精神状态”。美国的制裁导致通货膨胀和进口商品成本暴涨，她开在首都德黑兰的精品店去年关了门。
“人们开始少吃红肉，因为价格昂贵。”贾瓦德·萨利希·伊斯法哈尼对《华盛顿邮报》说。这位供职于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教授正在伊朗老家探望母亲。他说，伊朗人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蛋白质仍然足够，只是不再来自进口牛肉，而是当地产的鸡肉，后者的价格只翻了一番。
据美联社报道，美国总统特朗普6月29日在访日期间表示，由于他去年开始实施的制裁，“伊朗的情形糟透了”，伊朗政府“希望达成协议”，但他不着急。“我随时奉陪。”
英国路透社称，根据国际统计数据和伊朗中央银行不时发布的数字，制裁对伊朗经济产生了显著影响，企业纷纷倒闭，失业率上升，里亚尔汇率暴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伊朗今年的经济增长率为负6%。
美伊领导人口水战升级
制裁如何影响了伊朗人的生活，谁该为这些遭遇负责？各方对此争执不休。
当事国之一美国的媒体记者很少去伊朗实地探究，因为该国普遍对美国人抱有敌意，签证很难获批。通过电话，《华盛顿邮报》联系到十几名伊朗人，几乎人人都要求隐去姓氏，只留名字，以免惹上麻烦。
《华盛顿邮报》称，这些人讲述的故事相似：失去工作，商品稀缺。他们的情绪相似。2015年达成核协议时，他们的情绪和如今形成了鲜明对比。
2015年，伊核协议以解除制裁换取伊朗同意对其核计划严格设限，这些限制旨在防止伊朗发展核武器。2018年，特朗普带领美国退出了伊核协议，他指责协议太过软弱，无法实现目标，且未能阻止伊朗的一系列“恶意”活动。
一连串新的制裁措施令人应接不暇。美国《纽约时报》报道称，美国禁止伊朗用美元进行贸易，并威胁将对与伊朗打交道的国家和公司采取行动。白宫将伊朗石油的日出口量从2018年4月的250万桶，一口气拉低到约30万桶。铁、钢、铝和铜的出口受到制裁，进口零部件也被殃及，严重依赖进口的汽车、飞机等机器设备面临“断炊”。美国驻伊朗特使布莱恩·胡克在6月底表示，制裁已使伊朗损失超过500亿美元。
与此同时，两国之间的口水战不断升级。美联社报道称，伊朗总统鲁哈尼6月25日直指特朗普为“智障人士”，特朗普则在推特上警告，伊朗针对“任何美国人”发起“任何袭击”，都将导致伊朗部分地区“陷入困境”。
美国指责伊朗用水雷在波斯湾袭击了6艘油轮，威胁世界石油生命线的安全。在否认这些指控的同时，伊朗击落了一架美国无人机，并宣布它侵犯了伊朗领空。五角大楼对此坚决否认。特朗普于6月21日下令对伊朗实施导弹打击。不过，袭击前几分钟，他改了主意。6月24日，华盛顿宣布针对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和8名伊朗革命卫队高级将领实施一系列新制裁，因为他们需对无人机坠毁负责。
据伊朗《德黑兰时报》报道，6月26日，哈梅内伊谴责美国有“世界上最恶毒的政权”。“谈判是为了欺骗美国而做的事。”他说，“这就像你手握武器，令对方不敢靠近。”美国命令伊朗放下武器，“以便对你为所欲为”。
哈梅内伊表示，伊朗“受到了指责和侮辱”，无端遭受了“压迫性制裁”，“但伊朗并未被削弱，它将保持强大的势头”。
据《纽约时报》报道，几乎就在伊朗最高领袖表态的同时，特朗普提出了“不设前提条件”进行谈判的可能性，并表示他不是在寻求战争。不过，这两位领导人都曾暗示，对方只能听懂军事威胁。
“伊朗领导层并不理解‘好’或‘同情’这两个词。”6月25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写道，“可悲的是，他们只能理解力量或武力。而美国，有迄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美国发起“社交媒体轰炸”
特朗普政府坚称，其目标是伊朗政府而非人民。《华盛顿邮报》指出，美国政府针对伊朗民众发起了“社交媒体轰炸”，提醒他们政府腐败不堪、国家与世隔绝，希望诱导人们产生不满。
美国国务院的波斯语推特账号每天都发布一条标签为“每日印象”的推文。
6月29日的“每日印象”，是特朗普在G20大阪峰会上与日本、印度领导人的亲切合影，后两国都是伊朗石油的主要客户。
在《华盛顿邮报》看来，这是给波斯雄狮的“迎面一拳”，尤其是照片所配的文字：两国“近几个月均已停止或大幅减少”从伊朗购买石油。
这个推特账号定期“拳打”德黑兰。标题为“窃国大盗”的推文配了一组伊朗高层的照片，哈梅内伊赫然在列。该账号还转发了评论文章《极限施压正在发挥作用》。然而，施压的效果不及白宫的预期。
在一些伊朗人看来，两国政府都要为人民日益艰辛的生活负责。
“40年来，政府一直告诉我们，我们处于‘危机状态’，所以人们不会感到震惊，也不太把困难当回事儿。我认为政府在反美宣传方面取得了成功。一些人把当前形势归咎于美国，但有时候，导致经济危机的是薄弱的管理和腐败。”38岁的伊朗股票交易商佩德拉姆告诉《华盛顿邮报》。
“特朗普可不是那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有3个孩子的伊朗家庭主妇罗亚说，“他先是发出威胁，然后又说这不是在针对伊朗人民。但受苦的总是我们。”
“特朗普没有告诉我们这些伊朗人，一旦签订新协议，我们能得到什么。”德黑兰居民马赫迪说，“那我们怎么能知道，新协议对我们来说是不是好东西呢？”2009年，19岁的他曾上街抗议政府。
不同的社会群体对制裁的感受不同。最贫困的人口有社会福利作为缓冲，相比之下，伊朗中产阶级受到的影响更多地表现在生活受到限制，就像抹去蛋糕上的那层奶油。
那些习惯了每年至少去一趟东欧或者东南亚度假的家庭，如今承受不起这样度假的负担。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一名伊朗裔美国人准备帮姻亲订机票，去欧洲参加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结果发现，伊朗的机票价格上涨了4倍。
“在伊朗，人们操心日常生活，因为东西都在涨价。有些人丢了工作，得加倍努力维持生计。看起来，他们没什么精力去关心政治和全球事务。”正在伊朗探亲的伊斯法哈尼教授告诉《华盛顿邮报》，数日前媒体盛传“战争一触即发”时，他发现德黑兰的人们仍在公园悠闲地散步。
“他们非常卖力地寻开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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