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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6月13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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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巾与烘手机的“百年战争”

综合编译 胡文利   青年参考  ( 2019年06月13日   13 版)

    厕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公共厕所尤其如此。如果你能意识到被无数如厕者摸过的门把手上栖息着多少有害微生物,最不讲究的人恐怕也会到水池边洗个手。

    那么问题来了:你是把湿漉漉的手放到烘干机下,等待气流带走水分,还是从纸盒里抽出一两张纸巾擦手?

    这个问题听起来无聊,背后却隐藏着一场纸巾与烘手机的“百年战争”。

    较量从最开始就不对等

    和许多人的认知不同,擦手纸巾和烘手机都是20世纪初的发明。1907年,纸巾在美国费城斯科特纸业公司诞生。14年后,史上首台烘手机在纽约注册了专利。

    此后10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纸巾是公共厕所的王者。1965年,英国演员乔纳森·罗斯在专著《好厕所指南》中注明了伦敦所有烘手机的位置:100多间公厕中,配了烘手机的只有5个,其他的仅提供纸巾。在当时的人们看来,纸巾的优势是压倒性的:无需百无聊赖地等待,无需忍耐高达90分贝的噪音,更不用担心被突然坏掉的机器弄伤。

    纸巾一枝独秀与烘手机制造商的不思进取不无关系,情况直到二战后才逐渐改观。1948年,乔治·克莱门斯在芝加哥成立“世界烘手机公司”时,恰逢木材匮乏,纸价飙涨。克莱门斯趁势推出装有圆形金属按钮、酷似小坦克的Model A型烘手机,上市即成爆款,世界烘手机公司由此成为行业巨头。即便几经易主,该公司始终坚信,Model A是同类产品的巅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据说,该公司有员工申请研发资金,上司回复:“谁需要更好的烘手机?”

    2006年戴森Airblade横空出世,纸巾的地位才真正被动摇。据预测,到2020年,全球公厕纸巾的销售额有望达到40亿美元,烘手机的销售额将上升至8.56亿美元。戴森公司发言人表示,2012年至2020年,烘手机将从造纸商手中抢走8.73亿美元。

    Airblade的前卫设计是其卖点。它向上吹风,好似“开口笑”,使用者得把手整个放进它的“嘴”里;流线型的银色外壳未来感十足,曾无缝融入2009版科幻剧《星际迷航》;风速每小时600公里,机器启动10秒后,双手残留的水分不超过0.1克;能过滤99.95%直径0.3微米以上的颗粒……它的售价也相当“美丽”,是普通烘手机的3倍。

    Airblade不是世上第一台高速烘手机,却凭借出挑的外观和大胆的营销颠覆传统,让烘手机逐渐成为提升公厕档次的重要配件。由此,烘手机与纸巾开始势均力敌。

    纸巾的劣势其实很多

    纸巾和烘手机各有长短。对公共卫生设施的运营者而言,首先考虑的是成本。

    “我跟客户说,一台烘手机的前期成本大概是三四百英镑,但每年只需5英镑电费。”烘手机公司Veltia英国区总经理马特·安德森告诉英国《卫报》,“而纸巾每年要好几千英镑。”

    如果用纸巾,就得派人不断把空盒装满,把废纸篓清空。一旦动作慢了,废纸巾“溢出”到湿乎乎的地板上,很快就会变得像烂泥一样。更别提总有人随意把纸巾扔进马桶,造成堵塞。美国田纳西州立大学把纸巾盒统统换成烘手机后,每年省下了用于疏通下水道的10万美元。

    纸巾带来的麻烦不止于此。英国一大学公厕里的纸巾经常不翼而飞,校方给纸巾盒上了锁,很快,盒子也丢了。2018年,美国某社区大学连续4次失火,都是因为有人点燃了废纸篓。

    从环保角度看,纸巾同样不是个好选择。即使是再生纸,二次使用后也无法回收。“我妈都觉得干我们这行就是在砍树。”欧洲纸业协会(ETS)主席法尼斯·帕帕科斯塔斯自我揶揄道。

    烘手器制造商揪住这一点大做文章。2011年,戴森公司委托麻省理工学院进行了一项对比研究:用纸巾擦手,每人每次用两张纸巾;烘手机吹干手最快要12秒,最慢的要30秒。结果显示,在生产、运输和使用环节,纸巾比最高效的烘手机多产生70%的碳排放。

    烘手机因卫生隐患丢分

    面对烘手机的凶猛攻势,纸业巨头不肯坐以待毙。他们几经思量,决定打出“卫生”这张牌。他们赞助了更多学术机构,相关研究大多围绕两个问题:烘手机会不会让双手沾上更多病菌?烘手机会不会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帮细菌和病毒去更远处旅行?

    2015年,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微生物学家基思·雷德韦教授安排纸巾、普通烘手机和Airblade同场竞技。研究人员把手浸泡在病毒溶液中,分别用三种方式把手弄干,再将培养皿放在不同的距离,捕捉扩散的病毒。实验结论令烘手机的拥趸冷汗直冒——Airblade传播病毒的范围是最大的。

    《Airblade传播病菌是纸巾的1300倍》《烘手机把细菌带到你手上》《烘手机比大便还脏》……雷德韦的论文发表不久,种种耸人听闻的标题纷纷霸屏。虽然戴森反驳说,实验的设计有问题,但在媒体推波助澜下,在公众的恐慌情绪中,它的自辩被淹没了。

    “烘手机能迅速把水吹干,也会把残留的微生物吹到空气中。”英国利兹大学微生物学家马克·威尔科克斯向澳大利亚广播公司解释道,“洗净的手上也有细菌,不干净的手细菌更多。最糟糕的是把手冲一两秒,然后吹干。这样还不如不洗。”

    恐慌一产生,便会以几何级数扩散。一名微生物学专业学生把培养皿放在Airblade中吹3分钟,然后培育。48小时过去,令人震惊又恶心的场面出现了:培养皿中的真菌和细菌疯狂繁殖,长出一团团白毛。这位学生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培养皿的照片,一周内有50万人分享。

    在这一波舆论战当中,戴森落了下风,但它不甘心把阵地拱手相让。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雷德韦的研究成果发表不久,戴森便在YouTube上发布了视频《纸巾的肮脏小秘密》。“你今天用纸巾了吗?它可不像你想得那么干净。”一个亲切但略带威胁意味的画外音说,“高达88%的未使用纸巾携带大量病菌。一旦进入洗手间,空气中的细菌乃至上一名如厕者手上的细菌,就会通过纸巾传给你。”

    开始争论前,请洗手

    这场事关公共卫生的争论在理想主义和实用主义间摇摆,至今未落幕。以雷德韦教授为代表的一派称,卫生间应尽可能远离健康风险。戴森公司领头的阵营则主张,更重要的是现实地评估风险,“我们每天都接触各种各样的细菌,但并没天天生病。”

    双方隔空过招久了,有时也会狭路相逢。雷德韦回忆说,在荷兰举行的一场展会上,戴森公司的几位高管闯进他的演示现场,大大咧咧地在前排就座。“看到他们,我的团队成员有点儿紧张。我告诉同伴们,‘别担心,我们会捍卫自己的’。”

    戴森方面给出的说法有所不同。当天在场的一位高管称,有个ETS的人守在门口签到。“我们出示工牌时,她像见了鬼一样,阻止我们进去。”在这名高管眼中,那次会议“的确是对戴森的公开攻击”。戴森员工向雷德韦提出质疑时,沉闷的会场气氛变得紧张。“这个会很无聊,因为我们的出现才有了点儿看头。”他笑称。

    美国The Verge网站评论说,在纸巾与烘手机的持久战中,恨意超越了理性,耸人听闻的报道无异于煽风点火。科学在金钱面前没能守住底线。“如果你事先得知自己的研究成果会被赞助机构用于何种目的,那么,你就不会特别认真谨慎地对待它。”

    有人指出,双方的争论忽略了一个关键事实:洗手才是关键。世卫组织给出的建议很少提到该用纸巾还是烘手机。英国有调查显示,只有32%的男性和64%的女性上完厕所后洗手。

    所以,从现在开始,如厕后要记得给双手涂上肥皂或洗手液,按“洗手六部曲”完成所有步骤,在心里唱两遍《生日快乐歌》,然后用清水冲洗。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资格继续讨论,纸巾和烘手机到底谁更好。

 

纸巾与烘手机的“百年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