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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24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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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呼吁同胞回“家”

多少委内瑞拉人为生存挣扎

本报见习记者 胡文利   青年参考  ( 2019年01月24日   01 版)

    一名委内瑞拉少年在奥里诺科河边洗漱。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2018年5月13日,在委内瑞拉加拉加斯,代表总统候选人哈维尔·贝尔图奇的志愿者向妇女儿童分发食物。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随着马杜罗1月10日在如潮的批评、质疑声中连任委内瑞拉总统,他与国会这个反对势力之间的矛盾继续升级。据英国路透社报道,1月15日,委国会公开斥责马杜罗“夺权篡位”,并呼吁欧美和一些拉美国家冻结马杜罗政府的银行账户;特朗普政府甚至考虑将委国会领袖胡安·瓜伊多“扶正”成为该国“合法总统”。

    美国和欧盟对委内瑞拉的制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包括限制委政府出售国债、冻结马杜罗及其心腹的资产等。白宫发言人表示,美国打算“全面动用外交、政治和经济手段,进一步打击马杜罗非法政权”。

    有分析认为,委内瑞拉已陷入“有史以来最凄惨的局面”,如果美国进一步扩大制裁,会让这个濒临崩溃的南美国家雪上加霜,令当地人陷入严重的生存危机。

    “如果当医生一个月只挣20美元,你猜会怎么样?”

    目前,委内瑞拉的工业规模萎缩70%,通货膨胀率达到百分之一百万。石油产量从10年前的每日320万桶降至150万桶,而石油是这个以储量丰富著称的国家几乎全部的收入来源。

    据美国福克斯新闻网报道,委内瑞拉约有3000万人口,过去3年里,由于生活必需品和公共资源短缺,已有230多万人背井离乡,前往秘鲁、厄瓜多尔、智利、哥伦比亚、巴西等南美诸国讨生活。联合国预计,截至2019年底,逃离委内瑞拉的人数将达到530万,形成南美洲现代史上规模最大的移民潮。那些留下来的人,过得怎么样?

    在这场“经济雪崩”中,首先受到影响的是儿童,失学、饥饿、营养不良、药物短缺是困扰他们的大问题。

    刚满周岁的琳妮·桑坦德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和肠炎,经常上吐下泻,折腾得家人苦不堪言。她出生不久,母亲就前往哥伦比亚谋生,把她扔给了娘家人。医生说,她的孱弱是因为过早停止母乳喂养。

    在巴基西梅托儿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4岁的维多利亚挣扎着结束了短暂的一生。“爸爸,我不想待在这儿。”米沙尔记得,这是女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大口吐血,几小时后停止了呼吸。

    维多利亚死于粘质沙雷氏菌感染。这种病菌并不罕见,但作为委内瑞拉第四大城市公立医院的巴基西梅托儿科医院没有肥皂,令营养不良的病人愈发容易被感染。

    委内瑞拉53%的手术室已经关闭,71%的急诊室无法正常提供服务,79%的医院缺乏清洁的水源。母婴死亡率不断上升,疟疾、肺结核等传染病四处肆虐,麻疹、白喉等本已被消灭的瘟疫卷土重来。英国《卫报》称,该国处于“毁灭性的医疗危机之中”。

    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加入逃离大军。从2012年到2017年间,至少有2.2万名医生离开委内瑞拉,占该国医生总数的一半以上。“委内瑞拉已经没有专业人才了。不管你去内分泌科、皮肤科、肿瘤科还是放射科,都找不到医生,他们全走了。”从医学院毕业的莱斯比娅·科尔特斯说,“如果当医生一个月只挣20美元,你猜会怎么样?”科尔特斯的同学中,70%去了哥伦比亚、阿根廷或智利。

    流失的不仅是医生。据美国《华盛顿邮报》称,过去两年里约有3.5万名教师离开委内瑞拉;40%以上的学校关闭,失学儿童越来越多,坚持运营的学校逐渐凋敝。一名6年级学生说,学校食堂去年就停业了,因为“没有几个学生吃得起午饭”。

    “我学到了最重要的事:谁也不是谁的朋友”

    从心生去意到决定离开,往往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人们在仓促中把子女托付给亲人或朋友,却没有明确指定他们作为法定监护人,由此产生的法律漏洞,将孩子们置于不安稳的状态中。

    据路透社报道,近年来,流浪儿童在委内瑞拉急剧增加。他们徘徊街头,在浑浊的河里洗澡,钻进垃圾堆寻找食物。许多人对药物产生了依赖,那是他们逃避严酷现实的唯一办法。

    16岁的杰西在街头流浪4年了,以捡拾垃圾为生。他的父亲死于枪击,几个兄弟经常为争抢食物大打出手,而他什么都抢不到。12岁那年,他离开了没有温暖的家,用不值钱的旧货币编成口袋在街头售卖。“做一个中等大小的口袋要用650张纸币,能卖1.5英镑。没有生意时,我就乞讨,搞到钱我就去买大麻,一天抽两次。”他告诉英国《卫报》。

    杰西老练地点了根烟。吞云吐雾时,他的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相称的世故。他撩起衣服,松垮的腹部左下方有处浅粉色的伤疤,中间一个暗红色小洞在棕褐肤色的衬托下十分醒目。他说,那是委内瑞拉军队开枪打的。

    17岁的莉莉安娜抱着孩子,把一片波尔多叶塞进自己口中。她没钱买药,身体疼痛时就吃这种叶子镇痛。“我在街头生活了5年,流浪时几乎一切都是丑恶的。我见过你想象不到的东西,比如瓜伊尔河里漂浮的碎尸。”她对《卫报》说,儿子是她灰暗生活中最宝贵的财富。

    安吉尔是莉莉安娜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在她跟人打架时被抢走了。安吉尔出生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患了梅毒,而且把病传给了孩子。为了让孩子过上安稳日子,她回到祖父母家中,但母子俩经常挨祖母的打。没过多久,她回到街头,因为那里更能让她“感到平静”。

    15岁的宝拉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她说自己差点儿被几个小混混弄死。“有个家伙怀疑我去警察局揭发他干的坏事,就叫了几个同伙把我绑起来,用碎玻璃瓶割破我的脖子,把我扔进瓜伊尔河。我流了很多血,以为自己死定了。后来我想起裤兜里有把小刀,于是割断绳索,死里逃生。”

    “在街头,我学到了最重要的事:谁也不是谁的朋友。”她说。

    失去“支柱”的家庭支离破碎

    如果说,在委内瑞拉,每个人的生活都充满艰辛,那么,老年人的生活只能更加悲惨。

    在领取养老金的服务网点,老人们排起长队,一站就是几小时。过去一年里,他们的养老金价值缩水了90%。

    对步入老年的大多数人来说,药物必不可少。加拉加斯南部郊区加尔各答一所疗养院里,老人们的健康正在迅速恶化。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紧抓着厨房里的一根柱子,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她已经一个月没有服用控制情绪的药物了;大厅里,两名吃不起药的癫痫患者浑身抽搐。

    政府偶尔给疗养院送些食品,但这里的生活很大程度上依赖捐赠。最近,捐赠者越来越少,肥皂、尿布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则如火箭般蹿升。疗养院院长波迪里奥·维加多次想过关门,但人们顽强的求生欲促使他坚持下去。

    有时,背井离乡的年轻人能为家人挣来一些好处。他们寄来美元,偶尔还能给孩子买点礼物。12岁的尤斯内克最近收到了一双帆布运动鞋。他的外婆奥罗佐告诉路透社,尤斯内克平时看起来很正常,不过生病时会大声喊妈妈;他8岁的妹妹安东妮拉成绩下滑不少,人也变得沉默寡言,经常只用点头或摇头回应别人。对破碎的家庭来说,物质能给予的安慰并不多。

    大多数父母向孩子保证他们会尽快回家,但现实常常不由人选择。27岁的安格玛·希门尼斯在厄瓜多尔做美甲师,出国打工前,她打算干几个月就回来,结果两年过去了,她的两个孩子仍然待在外婆家。

    “刚开始,艾琳以为妈妈很快就会来接她,她跟这里的朋友们一一道了别。后来她明白,妈妈不会回来了。”外婆艾丽丝·奥利沃说。

    “不要在国外扫厕所了,赶紧回来吧”

    当孩子们在家中盼望父母归来时,他们的父母正在异乡苦苦寻找工作的机会。

    太阳尚未升起,委内瑞拉边境的库库拉市已经嘈杂起来,成千上万名委内瑞拉人穿过拥挤的跨国大桥,涌进哥伦比亚。

    “头发,卖头发!”一名老年男性在人群中吆喝着,身后是一群留着长发的妇女。福克斯新闻网称,在当地,一顶用真发做成的假发能卖10到30美元,价格取决于长度和质量。有些女性出卖身体。大街上,年轻姑娘们举着写有“出租”的牌子,每次“服务”大约挣7美元。一些异性恋男子“在同性恋市场上推销自己”。昔日委内瑞拉身为南美最富裕的国家时,他们中的很多人接受了大学教育,拥有体面的工作,如今,他们唯一的目标是活下去。

    满足了生存需求后,他们来到专为委内瑞拉人成立的政府办公室,往家乡寄几美元,以求家人能过几天饱暖的日子。

    “对为人父母者来说,这是个双输的局面:留在委内瑞拉,无法养活家人;如果离开,就会与子女渐行渐远。”委内瑞拉儿童权益组织Cecodap的心理学家阿贝尔·萨莱巴告诉路透社,“人们背井离乡不是因为他们想走,而是因为国内水深火热,他们不得不走。”

    “委内瑞拉目前的困境,与高涨的民粹主义有关。民粹主义滋生了重度的贪污腐败,国有资产流失严重,政府手中的资源进一步减少,应对经济崩溃和通货膨胀的手段微乎其微。此外,国家经济政策难以推行,依赖石油的经济模式转型失败就是典型的例子。”在四川警察学院从事国际问题研究的黄德凯博士告诉《青年参考》报,“委内瑞拉左翼领导人的根基是中低收入人群,但不管是(前总统)查韦斯还是马杜罗,实行经济转型战略时,都受到底层既得利益者的强烈反对。由于设备老化,石油开采量远远弥补不了国际油价下跌带来的冲击。委内瑞拉长期以来都在吃老本、借钱过日子,油价一跌,情况就如同火上浇油。”

    然而,马杜罗并不承认该国存在“重大危机”,他指责这是美国及其盟友发动的“经济战争”,并表示,前往邻国淘金的委内瑞拉人是受到了“海妖的蛊惑”,那些人在国外遭受着“种族歧视、经济迫害和奴役”。去年8月,他提出“回归祖国”计划,呼吁国人回到故乡。

    “我要告诉委内瑞拉人,不要在国外扫厕所了,赶紧回来吧。”他在电视中向身在异乡的同胞喊话。

    据法国24电视台报道,2018年8月27日,委政府开辟归国专线,用包机将首批89名委内瑞拉人从秘鲁带回国。马杜罗透露,如今已有超过1.2万名“郁郁寡欢的侨胞”返乡。

    对于委内瑞拉的未来,黄德凯并不乐观。“一是造成经济恶化的根源问题没有解决;二是处于内忧外患的委内瑞拉没有任何可利用的资源、力量让经济复苏;三是美国及其支持的拉美右翼势力将继续对委实施制裁。”他告诉《青年参考》,“政治上的被动,决定了马杜罗政府不太可能在经济上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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