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投”出来的英国脱欧死局

    432票反对、202票赞成，伦敦和布鲁塞尔费了两年谈妥的脱欧方案就这么被否了，而且是历史性的大比分落败。紧接着，特蕾莎·梅这位“脱欧首相”面对议会的不信任投票，最后以19票的微弱优势涉险过关。一言以蔽之，反对党无力推翻特蕾莎·梅的政府，“梅姨”也没有办法带领英国顺利离开欧盟，事态似乎走进了死局。

    欧洲大陆也蒙受了巨大冲击。从布鲁塞尔到华沙，从德国到法国，无数人为此忧虑不安。

    欧盟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在社交媒体上发问：如果这一方案不可行，那还有谁有勇气说，最好的解决方案该是怎样的？图斯克表达了希望英国留在欧盟的意愿，更想知道英国政府下一步有什么计划。虽说布鲁塞尔对这一方案被否决有所准备，但如此悬殊的比分依然令欧盟高层始料未及，以至于连挽救这一方案的一丝念想都显得幼稚可笑。

    特蕾莎·梅去年年末到访布鲁塞尔，希望欧盟给予英国更多照顾，但无论图斯克还是欧洲委员会主席容克都表达了非常强硬的立场：目前的方案已经是最好的方案，布鲁塞尔不会再跟英国就脱欧方案扯皮。类似的信息，欧盟主要成员国也释放了不少。

    从博弈的角度来说，欧盟的强硬实属情理之中——要迫使英国议会批准这一版脱欧方案，就不能再给对方留下更多想象空间，彻底断绝英国人继续讨价还价的幻想。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帮助特蕾莎·梅；反之，如果有谈判的空间，英国议会肯定要求首相继续谈判。

    可惜，布鲁塞尔的施压并没奏效，而是起了反效果。230票的差距，让外界看清了英国议会对首相有多么不满，甚至可以说是“黑天鹅事件”。英国议会与政府之间，在野党与执政党之间乃至执政党内部都上演着激烈的冲突。面对重重乱象，布鲁塞尔却无能为力，当图斯克和容克只能坐等特蕾莎·梅采取“下一步”措施的时候，英国已经打了欧盟的脸。

    对英国议会投票的结果，欧盟各成员国的领导人倍感沮丧。法国总统马克龙说英国有三种选择：无方案脱欧；从欧盟寻求更好的方案；延期以更好地就某些事情进行磋商。不过，马克龙认为这三种方案效果都不好。爱尔兰总理瓦拉德卡警告说，无序脱欧对每个人都是巨大的伤害，至少在北爱尔兰是这样。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也说，无协议脱欧对英国和欧盟来说都是特别糟糕的结果，波兰应该联合欧盟的伙伴们一起对英国的新设想做出回应。

    布鲁塞尔也好，欧盟成员国也罢，似乎陷入了集体的伤感和无力。比利时学者大卫·范雷布鲁克在给容克的信中直言不讳：“您知道为什么欧洲计划的一个特定阶段即将结束吗？过去，欧洲联盟是建立在统治精英将其共识强加给大众的基础上的。但民主不只是关于共识的，也是关于冲突的，它甚至不是关于如何解决冲突的，而是关于学习如何与冲突和谐相处的。”

    而现实是，当民主越来越等同于选票甚至公投时，它作为治理方式就逐渐走向崩解。原因在于，面对重大政治决断，政治家们以民主的名义将责任推给了普通大众，选票变成了民主的全部，结果非但没有实现政治的统合，反而扩大和激化了分歧。

    让大众去承担重大决策的责任，就是政客的不负责任。看看英国议会辩论就知道，作为立法者的议员们并没有承担起立法者的义务，只剩下一地鸡毛式的人身攻击。正如德国学者沃尔夫冈·施特雷克所言，“西方民主国家的选举参与度经历了几十年的倒退后，从不久前开始再次增加，这种状况在底层民众中尤为明显。然而，……这件事只是让那些破坏了国家政治体系的新型党派和运动成为受益者。”

    两年前，英国脱欧公投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如今，英国议会坚决否定脱欧方案，同样超出了布鲁塞尔官僚们的预想。图斯克说他“等待下一步”，问题在于，到底谁能决定下一步呢？这样的欧盟，这样的治理方式，即便英国不脱欧，也已经丢掉了担当。

    作者是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