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工经济：老龄化时代的良方？

    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衰老不但意味着身体机能退化，逐渐丧失工作能力，而且意味着脱离原来的社会关系和人际圈子，与孤独为伴。衰老是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老龄化成为令各国政府头疼的问题。

    面对越来越严重的人口老龄化及随之而来的养老问题，“零工经济”对个人和社会来说或许都是良方。

    老年人比年轻人更享受工作

    西尔维娅·哈勒66岁，住在英国伦敦。她原本有一份让她自豪的工作——为老年人和残疾人组装家具。今年2月，她被公司裁员了。

    “我有种感觉，‘我太老了，没人愿意用我了’。”哈勒告诉英国广播公司（BBC），被炒鱿鱼对她来说“太伤自尊了”。更糟的是，她还没打算退休，因为养老金少得可怜。于是，她重新打起精神，每天在网上浏览各类招聘广告。不过，她“根本没有信心走出家门，参加面试”。

    一天，朋友告诉她，有个名叫“TaskRabbit”的App，在上面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短期工作，从给人组装家具这类技术活，到替人排队购买快餐店新款早餐的无聊差事，五花八门。她动了心，在手机上安装了这个应用程序，花了点儿时间学会了注册账户。接下来，她的客户络绎不绝。

    加入打零工一族后，哈勒的收入依然稳定，但工作时间比以前少得多。以前是朝八晚五，如今是“这里干两个小时，那里干三个小时，待在家的时间比过去多得多”。“我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很高兴我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们。”她说。

    人们普遍认为，打零工是年轻人的游戏，“玩家”是那些无法定下心来从事“真正”职业的“千禧一代”，或者刚从学校毕业就遇到经济萧条、找不到全职工作的年轻人。最起码，打零工要求人精力充沛，对时下各种高科技了如指掌，而这些都是年轻人的特征。

    事实上，有31%的美国零工一族出生于1946年至1965年的“婴儿潮一代”，年龄在53岁到72岁之间。这种现象并非美国独有。根据全球著名管理咨询公司麦肯锡的研究报告，在英国、法国、德国、瑞典、西班牙等国家，超过四分之三的零工一族年龄在25岁以上。很多人想退休的时候发现自己囊中羞涩，根本“停不下来”。据调查，大约一半的美国“婴儿潮一代”退休金不到1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69.4万元）。

    但他们的动机不只是为了钱。与“千禧一代”（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出生的人）和“X世代”（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出生的人）相比，“婴儿潮一代”的经济压力最小，对工作的喜爱程度也最高。在55岁以上的受访者中，有32%表示，他们工作的动机或部分动机是希望“跟有意思的人在一起”；而在所有年龄段的受访者中，选择该项的只有15%。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过：“有意义的工作是幸福的两大要素之一。”BBC指出，工作能把人与社会连接起来，让人获得成就感，甚至能延长寿命。有研究表明，提前退休和过早死亡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

    他们为什么选择打零工

    BBC指出，近年来，“零工经济”呈爆炸式增长。各类零工App在各个国家“跑马圈地”：德国柏林的“送货英雄”在欧洲、亚洲和拉丁美洲雇佣司机送餐；在中国，拼车应用“滴滴出行”发展凶猛，狙击了“优步”的扩张野心；TaskRabbit打算将全世界所有的自由职业者和客户连在一起……这些零工平台正在颠覆雇员和雇主之间的传统关系，改变固有的工作模式。

    根据德勤公司2018年的研究报告，在欧洲、印度和美国，有7700万人认可自己是自由职业者。在美国，2016年有370万人“按需工作”；预计到2021年，这个数字将激增至920万。美国凯利外包咨询集团的研究表明，亚太地区的“零工经济”也在蓬勃发展，84%的招聘经理承认他们招过临时工。

    对大多数人来说，自由职业只是他们的选择之一，只有11%的人承认自己找不到全职工作。他们选择零工是希望更好地管理职业生涯，万一经济形势恶化，多些收入来源也不是坏事。

    而对从事体力工作的“婴儿潮一代”来说，打零工是一种解脱。阿根廷的杰里·尼尔森曾是一名摄影记者。他62岁时，觉得“这把老骨头已经不行了，不能再爬上橡树拍照，或者跟踪毒品交易了”。他在名叫“Fiverr”的自由职业者平台注册了账户，为客户撰写博客和市场推广文案。“我不需要创建自己的网站，也不用为了寻找客户而绞尽脑汁。”他说。

    还有一些人选择打零工是为了追求梦想。68岁的丹·海斯把一生中大部分时光献给了石油行业。2015年，一个客户的电话改变了他余生的轨道。“你的声音柔和低沉，还带有少许得克萨斯腔的鼻音。”在电话里，对方夸他嗓音好听，说他应该去当配音演员。“我过去的工作干得很好，但竞争多，压力大，而且无法满足我的精神需求。那天，我终于想要改变生活方式了。”海斯说。

    他辞了职，在“Fiverr”上找到了第一份配音工作，还成了一名自由剧作家及广告文案撰稿人。“我喜欢写作，从小一直在写东西。”他说。现在，他每周只工作10到15个小时，其余时间用来遛遛狗，看看球赛，或者“干些不着调的事”。

    哪些工作适合“发挥余热”

    退休后想回到职场，怎么办？美国“平衡事业”职业网站总结了一些适合“发挥余热”的工作：

    看大门这份工作对老年人来非常适合。如果你有老伴，你俩可能一起被录用，因为很多看门工作是为两口子准备的。这样的工作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都不难找，你甚至可以到处替人看门，顺便周游世界。

    如果你是文艺爱好者，喜欢音乐、艺术和表演，可以去影剧院、音乐厅和美术馆找份差事。你可以在工作的时候欣赏演出，还有报酬和门票优惠，何乐而不为？

    如果你喜欢开车，喜欢到处转悠，可以加入优步、来福车（美国第二大打车应用）、亚马逊，按需求接单，工作时间都很灵活；或者成为专职司机，驾驶校车、货车等。不过，按时计酬的最好方式是送货。

    如果你喜欢动物，工作机会就更多。当朋友和邻居出差或度假时，他们需要有人帮忙照顾宠物。你可以开展宠物寄养业务，也可以在宠物店里找份工作，或者在宠物平台注册，帮人有偿遛狗或照顾宠物。

    零售业永远缺人手，尤其是在节假日期间。你可以找份季节性的零售工作，不但能根据自己的日程表安排工作时间，还能享受许多商家提供的折扣和其他福利。另外，季节性工作包括快递服务。比如，一到节假日，联邦包裹公司和联邦快递公司就要雇佣成千上万名临时快递员。

    如果你喜欢孩子，代课老师或课堂助手的工作再好不过。在许多地区，应聘这类工作无需教育学位，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选择岗位。除了教师职位之外，学校还有许多职位可供选择，包括配餐、校车司机、监督员、行政人员等。

    如果你对所在的城市非常熟悉，擅长吃喝玩乐，可以考虑在酒店做接待员，帮客人选择餐馆、安排旅游路线和活动。

    “零工经济”喜忧参半

    “零工经济”对雇主的好处显而易见。在招过零工的雇主中，有70%认为这能提高企业利润和效率。“我把很多项目交给自由职业者完成，他们都干得很好。”ZAG工作室创始人塞特亚·科希曼加拉姆说，“我的固定团队包括一名编辑、一名视觉助理和几名抄录员，其他人全是外聘的。我们建立了外聘制度，确保一有新项目就能马上招到人手。这种方式极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

    对劳动者来说，“零工经济”喜忧参半。不可否认，打零工的好处是日程安排更灵活，工作范围更广。这种自由对很多人来说是宝贵的。“他们可以自己决定工作的时间、地点和方式。”人才服务公司KForce副总裁史蒂文·索尔斯告诉美国“每日商业新闻”网站，“这样的工作对很多人来说很有吸引力。”

    但美国布鲁金斯学会项目负责人瑞恩·纳恩告诉美国“VOX”新闻网，和固定员工不一样的是，零工一族通常得不到法律保护，比如没有集体谈判权，而且往往不能享有非工资福利，比如医疗保险。

    据英国《卫报》2017年11月报道，英国独立劳工联盟（IWGB）对外卖平台Deliveroo提起诉讼，指控它不给骑手提供最低工资或假期工资保障。但中央仲裁委员会（CAC）驳回了这一诉求，并称“骑手实际上是平台的自营承包商”，他们可以把活儿转派给别人。

    “经历了一系列失败后，一家所谓的零工公司终于找到了制度的漏洞。”对于这个令人失望的结果，IWGB秘书长杰森·莫耶-李讽刺道。

    当然，用人方并不这么想。“所有的骑手都跟我们说，在这份工作中他们最看重的是‘弹性’。因此，裁决结果是所有员工的胜利。”Deliveroo主管丹·沃恩告诉《卫报》。不过他也表示，希望“劳动法有所更改”。只有这样，公司才能在“灵活”的前提下为骑手提供工伤和疾病保险。“我们愿意与政府一起修正立法，结束‘弹性’与‘稳定’之间的博弈。”

    “‘零工经济’已经生根发芽，而且在不断壮大，因为想要改变生活方式的人越来越多。”《零工经济》一书作者黛安·穆卡希告诉“VOX”，“然而，只要有人因为没有全职员工的身份而受到就业市场歧视，我想，零工经济就不大可能成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