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成了美国新闻业“代言人”

    美国总统特朗普与媒体关系不佳。“我们国家最大的敌人”、“假新闻”、 “骗子”、“无耻之徒”、“人民之敌”……总统花样翻新地谴责新闻媒体，令反媒体言论在美国日渐盛行。不过，在这种气氛中，美国各院校新闻专业的申请人数反而迎来了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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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年轻人对新闻兴趣重燃

    “星期三下午，一群青年挤进爱默生学院的教室，热情地敲击起键盘。他们连接无线网不是为了上推特或者逛YouTube，而是为了新闻。”

    8月16日，率领350家美国媒体大动员、打响“社论大战”第一枪前夕，美国《波士顿环球报》将版面留给了波士顿高中报纸《青少年出版》的年轻人。“特朗普对新闻业的攻击，激发了新一代人的写作热情。”该报写道，“孩子们不是野心勃勃的‘假新闻’，他们没有报名参加‘反对党’（指新闻媒体）。这些年轻的作者们不是美国人民的敌人。”

    美国《大西洋月刊》发现，去年申请入读北卡罗来纳州立农业技术大学新闻学院的学生，较前一年上升了6%。学院要求申请者写下选择新闻学的理由。新闻学院临时主席盖尔·威金斯说：“越来越多的学生写道，他们是为了讲述自己的故事，为了提供真实的信息，帮助改善他们的社区。”

    根据美国财经网站“市场观察”今年4月的数据，美国多所大学的新闻系申请人数大幅上升。南加州大学安嫩伯格传播与新闻学院2018年的本科生申请人数创下了历史新高，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的研究生申请人数在2017至2018学年迎来了10%的增长。在伊利诺伊州，西北大学新闻学院2018至2019学年的申请者比一年前激增24%。

    在《大西洋月刊》看来，这番景象重演了上世纪70年代“水门事件”为美国新闻业带来的震撼。当年，《华盛顿邮报》的年轻记者鲍勃·伍德沃德、卡尔·伯恩斯坦以报道揭发“水门事件”，导致尼克松总统黯然下台，同时引发了大众学习新闻的兴趣。1970～1979年，报读新闻学的人数由3.3万飙升至7.1万。

    当然，“水门事件”并非造成报读人数激增的唯一原因。记者工资增加、肯尼迪总统以电视为中心的宣传活动、风靡全美的晚间新闻直播、越南战争和征兵计划，以及上世纪60年代的一系列重大新闻事件，让年轻人越来越关注新闻，使新闻媒体逐渐确立了“美国文化的中心地位”。

    40多年过去了，如今，美国总统对新闻业的鞭挞，重新点燃了年轻人对新闻的兴趣，也拉抬了自2010年以来持续下降的美国新闻学院申请人数。

    “我的同龄人对新闻的兴趣和对时事的了解都有显着提升，有些人甚至迈进了新闻行业。”内华达大学里诺分校学生创办的校报《内华达山艾树报》的主编玛德琳·普渡告诉《大西洋月刊》。

    “这些学生不仅要讲故事，还有问题要问，要分享真理，要做出改变。”《波士顿环球报》写道，“特朗普要扼杀媒体的可信度、削减制衡机制，破坏问责制，意图分裂和解除人民的武装……但看看这间教室，很明显我们不会沉默。对新闻业的攻击正在孕育新一代致力于争取自由的作家。”

    对新闻业的口诛笔伐没能驱赶学生们远离，反而使他们重申对新闻的热爱。“如果你夹起尾巴做人，他（特朗普）就会获胜。”刚刚高中毕业的格雷斯·希金斯告诉《波士顿环球报》。

    “我想通过做最好的报道来保护我热爱的新闻业。”玛德琳说，她不认为这个行业是完美的，但她和同学们一致认为，只要有“诚实、努力地工作”的记者，新闻业就能趋近完美。“这正是新闻学院向世界所宣扬的。”

    特朗普让新闻业“火”了一把

    在新媒体的强力冲击下，美国传统媒体日子不好过，纸媒更是江河日下。8月28日，匹兹堡的《邮件公报》宣布停止每周二和每周日的印刷。这份创办于1786年的报纸正式退出日报行列，匹兹堡由此成为第一个没有日报的美国大都会。

    7月23日，“超人”克拉克·肯特效力的“星球日报社”原型《纽约每日新闻》报宣布，因陷入“重大财政困难”将编辑部裁员一半。7月26日，在告别会上，员工们相拥痛哭。

    此时，与媒体关系“剑拔弩张”的美国总统成了众多媒体的“救命稻草”。在总统猛烈的炮火下，历经多年严重衰退的全美各大媒体展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主流大报订阅数创下增长纪录。

    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已被收至亚马逊公司老板杰夫·贝佐斯麾下的《华盛顿邮报》，2016年的订阅用户增长了75%，网络发行收入增加超过一倍。《华尔街日报》2016年第四季度新增了11万网络订阅，《大西洋月刊》在此次美国大选后订阅数增长了160%，网络付费阅读用户也翻了倍。

    《纽约时报》在2016年第四季度订户暴增47%，达到创纪录的26.7万人，超过了2013年和2014年新增订户的总和，其中多数增长出现在特朗普当选后。据香港《文汇报》8月22日报道，今年《纽约时报》上一季度纯利大增51%，达到2360万美元，可谓逆市大赚。该报的380万订户中，网络订阅占七成，上季度电子订阅收入激增20%，达到9900万美元。

    8月23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驻华盛顿首席记者杰克·塔普尔出席了首都的一场集会。据美国布赖特巴特新闻网报道，痛斥特朗普之余，他喜气洋洋地赞扬了如今的新闻业格局，称行业迎来了“黄金时代”。“我看到，很多优秀的新闻工作正在推进……《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洛杉矶时报》都在做一些非常好的报道。我想，我们CNN也做了不少很棒的新闻报道。”塔普尔说。

    不仅是媒体和新闻学院，新闻博物馆也蹭总统的热度“火”了一把。据CNN报道，位于华盛顿特区的新闻博物馆售卖起印有特朗普名言“你乃假新闻”的T恤衫，以及印有他竞选口号“让美国再次伟大”的鸭舌帽，引来舆论哗然。网民指责博物馆“讥笑记者”，馆方以“自黑”辩解、以“言论自由”反击都效果不彰，只好下架商品、公开道歉。

    偶尔，特朗普也会为新闻业送上祝福。据美国“政治”新闻网报道，4月27日，他在白宫会见2018年白宫记者协会奖学金的获得者，并告诉学生，他们选择了“一份伟大的职业”。

    “有谁想当记者？”与学生们交流时，总统问。大多数人举起了手。“他们想成为记者，你能相信吗？”特朗普扭头对媒体席说。随后，他转向学生们打趣道：“看看你们能不能早点儿把那些人换下去。”

    媒体从业者面临死亡威胁

    新闻业迎来了一些好消息，但特朗普对媒体持续的攻击正在取得成效。《大西洋月刊》指出，美国民众对媒体的信任度似乎滑到了历史最低点，而且怀疑情绪蔓延到了青少年群体。非营利组织“数据与社会”和奈特基金会联合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不少年龄在14岁至24岁的年轻人认为新闻带有“偏见”，并怀疑其真实性。

    “我觉得，没有新闻机构是中立的。”16岁的艾玛·尼利说，“每个作者和编辑都会有个人偏见。他们所写的东西即使只有一点偏差，也是存在偏差的。”16岁的纽约女孩安琪表示赞同，她认为特朗普向人们揭示了一点，那就是新闻媒体不可信。“这让青少年意识到了偏见的存在，发现事情不是看上去的样子。”她说。

    17岁的波多黎各裔女孩萨利不再相信媒体，她觉得关于“玛利亚”飓风造成破坏的报道存在偏见，这令她感到失望。“我认为他们没说实话。”萨利说。玛德琳表示，一些对《内华达山艾树报》的文章心怀不满的学生称报道为“假新闻”，并抹黑校园记者。

    和不信任感相比，另一种威胁更加真切。据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8月30日，美国联邦调查局（FBI）逮捕了一名涉嫌威胁媒体的男子。在打给《波士顿环球报》的14通恐吓电话中，此人不断重现特朗普对媒体的指责，要求该报停止攻击特朗普，否则就杀光该报所有的“人民之敌”。FBI称，这名68岁的男子拥有一些枪支。

    自6月马里兰州发生针对媒体的枪击案后，没有人敢对这种恐吓掉以轻心。《纽约时报》报道称，尽管这起造成5人死亡的事件与特朗普没有直接关系，警方仍宣布，将深入调查枪手是否受到了总统言论的“激励”。

    8月5日，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驻白宫记者杰夫·班尼特发布了他与NBC安保人员在一场集会上的合影，并在照片下写道：“报道美国总统举办的集会时，我们需要保安。”美国广播公司（ABC）的记者塔拉·帕尔梅里也在推特上称：“人生第一次有保镖相伴。”

    据美国《国会山报》报道，越来越多的媒体记者需有保镖保护才能采访特朗普的政治集会，因为在这些集会上他们往往会成为出气筒。微软全国广播公司的凯蒂·图尔表示，公众不了解记者受到的骚扰有多严重。

    “你看不到那些令人厌恶的骚扰信件、包裹或电邮，以及那些暴力威胁。”她说，“‘我希望你被强奸和杀害。’就在本周，有个人写信对我这么说。不仅是我，几个女同事也收到了这种威胁。”

    CNN记者吉姆·阿科斯塔的遭遇，多少说明了保镖的存在并非“夸张”。在佛罗里达州一场总统出席的集会上，阿科斯塔陷入了特朗普狂热支持者的重重包围。后者用漫天的嘘声“迎接”，“CNN糟透了”、“回家吧，假新闻”的喊声淹没了他。

    尽管如此，阿科斯塔和摄影师仍然坚守岗位。“显然，所有这些都是虚假指控。我们坚守此地，完成任务，为我们的观众报道这次集会。”他在直播中说。

    “是的，你应该这么做。”这一节目的主持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