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的和平不是独角戏

    和平的曙光正在朝鲜半岛加速出现，但人们仍需保持谨慎乐观。这个事关东北亚各国利益的难题，不可能被个别国家或政客的英雄主义简单破解，经由多边机制方能获得牢固的制度保障。

    朝韩首脑会晤的日子日益临近，美、朝、韩三方的互动紧锣密鼓，几乎每天都有好消息传来，让世人越来越相信，僵局有望获得实质性化解——韩国明星在平壤引吭高歌，媒体就朝鲜领导人在“和平之家”的出场方式脑洞大开，青瓦台则热切期望缔结正式和平条约；特朗普表示，乐见朝韩峰会为持久和平铺平道路，派遣中情局一把手访朝，表明他确实想把美朝峰会塑造为自己的政绩；朝鲜更是不断展现诚意，非但没有提出撤走驻韩美军的条件，还用停止进行核试验和导弹试射、废弃北部核试验场表明了寻求合作的态度。

    和平的曙光正在加速出现，没有谁对此不乐见其成，但尚待排除的障碍依然如故，事态是否会有反转也未可知。特朗普虽然第一时间发推表示，朝鲜的决定“是个巨大的进步”，但无核化的具体路径始终是个刺眼的分歧点：一方希望通过阶段性、行动同步的原则解决无核化问题，另一方则高呼“全面、可查证和不可逆转的无核化”，警告“全部或者全无”，打算仿效当年的“利比亚模式”毕其功于一役。怎样实现半岛无核化？若这个问题的细节谈不拢，那么，朝韩运动员十次共同入场、编纂一百部《民族语辞典》对解决问题也无甚意义。

    细想起来，类似的暗礁还有很多。资深鹰派约翰·博尔顿成为白宫国家安全助理，同美国军工复合体形影不离的保守派学者，新保守主义势力及其在国会山的代言人，威胁否决蓬佩奥国务卿提名的民主党大佬，冷嘲热讽的韩国保守派，“浑水摸鱼“的日本……太多的势力和团体，依然试图给并不牢固的半岛和平进程泼冷水。

    美国总统本人的态度也属于不确定因素。特朗普接受朝方关于美朝首脑会晤提议的决定堪称惊人，也对当前和解局面的形成助力不小，但从过往经验看，他信马由缰的决策风格、美国中心主义的外交观乃至不那么稳固的地位，仍让人不免捏一把汗。

    不可否认，半岛和平之路能在较短时间内连续迈出几大步，相当程度上依赖于当事各国领导人的决断。“政治人物在关键时刻的决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历史”，这种观点自古希腊以降一直拥趸众多；世人偏爱戏剧性的场面，恺撒和拿破仑的故事因之传世恒久。

    但我们必须意识到，信念不能脱离事实而存在，解决问题更需要实打实的行动力和政治资源。就像瑞士的中立需要得到大国的共同保证方能获得效力那样，朝鲜弃核后的“光明道路”也不能仅靠美国的口头允诺，更不能指望朝韩的一纸和约，而需要利益相关方共同襄助。朝鲜半岛局势与“核”扯上关系，就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问题，触及各国核心利益，它的解决离不开充分的谅解和护航。

    多边框架对半岛和平始终是重要的，“六方会谈”就是一个正面例子。其中，中国的影响力是实实在在的，始终是变幻莫测的局势中的关键角色，只不过有时居于幕后，“不足为外人道也”。

    某个国家或是个别政客如超级英雄一般冲破千军万马的阻拦，凭一己之力实现半岛和平的剧本，既不现实，也不可靠。朝鲜半岛的和平进程不是一辆私家车，只需要一个驾驶员；它更像一架在云雾和高山间穿行的班机，不能把筹码全都压在一台不时有杂音和振动的引擎上，那是对全体乘客不负责任。这架飞机需要多台发动机联合驱动，方能行稳致远，真正给朝鲜、韩国及整个东北亚地区带来福祉。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