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朝首脑会晤不是心血来潮

    美朝同意进行史上首次首脑会晤，未必是双方心血来潮的结果。此举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半岛局势尚存疑问，但各国的表态已对“会晤”本身进行了背书。

    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哪个决定带来的震撼堪与“愿同朝鲜领导人会面”相提并论？思前想后，恐怕只有他成为美国总统这件事本身。以局外人身份入主华盛顿一年有余，此君屡有惊世骇俗之举，但无论是退出《巴黎协定》还是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一系列“大手笔”多有所预兆，能够让旁观者体会到内在逻辑上的合理性与自洽感。

    可这回，连无孔不入、号称对内幕尽在掌握的《纽约时报》，也在分析报道中掩饰不住错愕之情，反复强调白宫和国会山对此毫无准备，国务卿蒂勒森事先都不知情……

    各国时政观察家也在惊讶之余陷入了迷茫，只能凭直觉将“特金会”归因于美朝领导人，尤其是特朗普的心血来潮。在公开信息有限的情况下，如此判断倒也无可厚非：特朗普的性格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幕僚团队屡屡换血，不加铺垫就直接进行首脑会晤的决定，更是挑战美国朝野“政治正确”的壮举，甚至否定了特朗普本人此前对朝鲜的“嘴炮”。如此说来，除了“特朗普临时起意”，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对国际政治的复杂程度，局外人要保持敬畏。从最初的冲击中恢复后，一部分人开始察觉到上述解释中隐含的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对美方的反应有所预估，甚至存在某种默契，朝鲜领导人为何会在接见韩国高官时主动对美发出邀请？万一特朗普断然回绝，朝鲜的声望可能受损。如果说平壤围绕冬奥会投入外交资源是有韩国的“月光政策”在前，那么朝对美释放积极信号，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获得了某种尚未曝光的承诺？

    的确，美国高调表示过“不再与朝鲜直接谈判”，但并不能由此断言，双方在正式场合之外完全不存在交流渠道。何况，美朝之间还有韩国，北南双方的非正式交流渠道只会比想象中更多。遵循这种逻辑推导下去，韩国总统文在寅顶着保守派势力“白日做梦”乃至“卖国”的辱骂，竭力推进对朝接触，兴许也是得到了华盛顿的默许。

    就美朝关系而论，虽然美国对朝鲜的制裁变本加厉，特朗普也对朝口诛笔伐，但我们无法确定，他已经把“可以用一个汉堡或者一个电话把朝核搞定”的豪言抛在脑后。

    事实上，特朗普和他的团队在竞选前后、上任以来对朝鲜的积极表态，并不比两位前任少，世人对他同意与朝鲜领导人会晤不应感到意外。2016年5月，特朗普对英国路透社表示“愿意直接与金正恩谈判”，次年5月，他在总统位置上又重复了一遍。作为金正恩的好友，美职篮前明星罗德曼在访朝时送出特朗普的《交易的艺术》，同样引人遐想。

    而且，从多国近几天就此事的表态看，除了总拿“朝鲜核威胁”当借口的日本，参与六方会谈的国家，都对美、朝、韩的互动有所准备，并乐见其成。

    对“特金会”能否真正落地，我们有理由保持谨慎乐观。值得注意的是，美国主流媒体，包括被特朗普斥为“假新闻制造者”的CNN，也不否定美朝高级别对话的积极意义。在帷幕之下经过了漫长酝酿，美国和朝鲜似乎准备好掀起一场外交风暴。

    现在距设想中的首次美朝首脑会唔只有不到两个月，国际问题专家们已可以开始探讨这场风暴在深度和广度上影响力如何。“特金会”会深刻改变地缘政治格局，抑或如“奥斯陆协议”般成为朝鲜半岛历史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里程碑，还是会和印度前总理瓦杰帕伊同巴基斯坦前总理谢里夫的“巴士外交”那样，仅仅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朝核问题的小小注脚？2018年最重磅国际新闻的排行榜上，似乎已经为它预留了一个位置。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