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贫瘠之地，这个村里的人抱团生存

    一座桥代表一个人

    没有走过星峡尔公路的人很难想象，世上竟有如此险恶的道路，更难以理解，人们是如何在这样偏僻、贫瘠的地方顽强地生存下来。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巴基斯坦北部山脉之间，当地人花费18年开凿出“世界上最危险的道路”之一。

    未经铺装的道路仅容一辆汽车通过，很多路段一侧是怪石嶙峋的峭壁，另一侧是没有护栏的悬崖。除了路面上尖锐的石砾、粗糙的沙土，山壁上还时而有石块滚落，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也只能屏息静气、目不斜视地把稳方向盘，同时祈祷神灵保佑。

    在星峡尔，最可靠的交通工具不是四驱越野车，而是自行车、驴和双脚。唯一的公路建成之前，星峡尔村的人们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要走上三天三夜，趟过冰冷刺骨的河水，才能到达最近的邻村。在巴基斯坦北部，星峡尔村是人们能涉足的最高、最远处，再往北走是中国新疆，再往高处就是雪山。

    由于交通闭塞，村里人与外界来往甚少。偶尔闯入的人会得到极为热情的款待，孩子们站在路边投来害羞而好奇的目光，成年人会停下手中的活微笑致意。村里的房屋由石块堆成，缝隙以泥土填补，外观粗糙而原始。有些屋顶装着太阳能板，这是村中唯一的能源设备。平日里男人放牧，女人挤奶，一切工作都要在白天完成，日落后严寒就会降临。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星峡尔人的皮肤呈现出高原人群特有的暗紫色。

    在离星峡尔学校35公里的地方，一座由木头、绳索和铁链制成的吊桥连接着河谷两岸，桥下是湍急的河水。吊桥一端的牌匾已经风化得斑驳不堪，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奇查·巴哥。

    艾萨是吊桥的看护人，祖上12代之前来到星峡尔村定居。他对BBC讲述了桥的来历：他的祖父奇查·巴哥原是村里的木匠，后来凭借双手将村庄附近的不毛之地开垦成农田，种上谷物做成面包出售，改善了家人的生活。为了纪念他对家庭的贡献，1995年奇查的儿子巴什以他的名义修建了这座吊桥供人们使用。在当地风俗中，这叫“做功德”（Nomus）。

    2000年，巴什去世了，儿子艾萨接手成为奇查·巴哥桥的看护人。2004年一场洪水冲垮了吊桥，他又重新修了一座，仍以祖父的名字命名。按照规矩，艾萨的后代将把这座桥世世代代维护下去，否则就是“对祖先不敬，得不到神明赐福”。

    “如果我的子孙想为我修点什么，我当然很高兴。”艾萨笑着说，“不过这要看他们的能力。他们可以通过Nomus来纪念我，就像我通过Nomus纪念我父亲、我父亲通过Nomus纪念他父亲一样；也可以把我们留下来的东西维护好。不管哪种方式都会让我很高兴。”

    “他们永远活在集体的记忆里”

    奇查·巴哥桥不是星峡尔村绝无仅有的个例。在这片河谷，Nomus风俗由来已久，当地的桥梁、村墙、房屋、灌溉系统到太阳能板，绝大多数基础设施是以Nomus的名义修建的。

    据克什米尔《帕米尔时报》报道，Nomus是星峡尔河谷特有的慈善制度。一些家底相对殷实的人会拿出部分资产，修建桥梁、房屋等来造福全村。作为回报，捐赠者有权以亲人的名字为该设施命名，无论这名亲人是否仍在人世。对他们来说，能把亲人的名字永久镌刻在桥梁或道路上、刻在世人心里，是件光宗耀祖的事，而获得实惠的村民会感恩戴德，做些帮他们照看牛羊群之类的事，作为回报。

    Nomus的慷慨不只体现在“捧钱场”，经济不宽裕者也可以“捐赠”劳动力。大型工程启动时，全村人都会参与，每户至少要派一名代表出力，并且分文不取。事实上，星峡尔公路除了有外界资金和巴基斯坦政府的支持，也离不开当地村民的无私奉献。星峡尔人自豪地说，他们靠自己的努力建设了家园。

    Nomus兴起于何时，已经没人说得清，至少比当地在世的任何一人记忆都更久远。艾萨告诉BBC，他认为是星峡尔长久以来的与世隔绝导致了Nomus诞生——直到2003年公路竣工之前，遗世独立的星峡尔村都指望不上任何外界帮助，村民们必须在生存资源极度匮乏的环境中抱团取暖，彼此扶持着生存下去。

    《帕米尔时报》指出，在星峡尔人的观念中，政府拨款这样的概念根本不存在，在地区发展中发挥关键作用的是Nomus。这种互助模式迎合了普世价值，现代社会也可以借鉴，因为在任何社会中，政府的能力都不是无限的，当地人最明白如何合理利用当地资源。该报认为，Nomus应该得到保护和推广。

    动画电影《寻梦环游记》里有这么一句台词：“当最后一个认识你的人也忘记了你，你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然而，生活在星峡尔地区的人用他们朴实的智慧，把他们爱的人留在人间，留在人们的集体记忆里，世世代代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