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中遇见大航海时代的古老和繁华

    搭乘出租车从市中心出发，司机熟练地穿越十多条大道小弄，十几分钟后便停在一处几乎未加修饰的绿荫地外围，这就是4个多世纪前巴拿马古城的遗址所在。

    很简陋的售票房一侧摆放了几个景点标记牌，介绍古城的历史及建筑遗迹的方位。有10多个人在排队购票（15美元/人，老年人9美元/人），进入遗址大门却没有门栏，也无人检票，游客面对的是一大片空旷的芳草地和古建筑的废墟，一株冠盖硕大的树垂下无数枝条，别有生气和韵味。

    据传，大航海时代的1513年，西班牙航海家、冒险家巴尔博亚从大西洋一侧登陆美洲大陆中部，他攀上一座山顶时，忽然在望远镜里看见了太平洋，于是星夜兼程横跨巴拿马地峡，抵达太平洋畔一个渔村，并且以印第安语“巴拿马”也就是“渔村”来称呼它。1519年，西班牙派遣一支由10艘帆船组成的舰队到达巴拿马，率领这支舰队的贵族佩德罗·阿里亚斯·达维拉成为巴拿马的第一位总督，他倚仗西班牙帝国的巨大财力和扩张野心，在当地大兴土木，把这个渔村迅速扩建成颇具规模的城市，教堂、修道院、监狱、公园、商店、医院等设施一应俱全，这就是16世纪的巴拿马城，也就是如今的“巴拿马古城”。

    文明伴随着占领，这座城廓成为西班牙乃至欧洲殖民者在美洲太平洋地区最早的定居地，成为西班牙占领者在美洲掠夺和搜刮财富的中心。他们把从秘鲁、哥伦比亚抢掠而来的金银珠宝源源不断地经由太平洋运到巴拿马，再装船经大西洋运回西班牙。这条活跃了约200年的海上运输线被西班牙人称为“皇家之路”，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忙的一条商路。

    凭借美洲殖民地日复一日运回的无数黄金白银，西班牙奠定了此后百余年间的世界霸主地位，巴拿马和拉丁美洲也由此打上了西班牙语言、文化的烙印。前后两个世纪的岁月里，巴拿马城作为“皇家之路”的首站，承载了船运商贸往来的繁忙，也成为中美洲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到了1671年，英国大海盗亨利·摩根觊觎这块富庶宝地，率领手下攻克巴拿马城，在掠夺无数财宝将城洗劫一空后放火焚烧，这场毁灭性的掠夺烧杀将巴拿马城化为片片废墟、堆堆瓦砾，只余下一座16世纪欧洲建筑风格的方柱形天主教堂钟楼。1673年，西班牙人在古城西面8公里处的海湾重建巴拿马城，那就是现在的老城。

    漫步于阳光下的草地和古城的废墟之间，透过片片低矮的断墙残壁，那一头的钟楼依然高耸，仿佛是西班牙人对后来遭遇英国海盗洗劫心有不甘的象征。一部欧美发展史几乎就是这等海盗式占领的轮番递进过程，在辉煌的文明中隐含了历史的讽喻。

    据悉，巴拿马古城总体设计可以视为早期殖民城市的样板，这里拥有严谨的城市景观规划，几乎完全遵照中世纪欧洲人理想的城市建设。巴拿马古城当年的总体设计趋于网状，城内建筑分布极其开阔，道路网也是东西南北横平竖直，在今天的古城区域内，石灰路面替代了当年的公路。钟楼附近石灰路一侧已然竣工了一栋房舍——新博物馆，但工作人员告知内部还未布置完毕而暂不开放，于是我们未登钟楼，搭乘古城内的摆渡车，到了约两三公里外的老博物馆参观。

    其实，博物馆这一侧看上去才是比较正式的入口，博物馆外有一尊巴拿马城的缔造者佩德罗·阿里亚斯·达维拉的半身雕像，还有西班牙女王伊莎贝尔一世的半身雕像，据称，她在位期间力排众议支持并赞助了哥伦布的航海计划，开启了大航海时代。而伸向外侧的古城入口处，草坪中央的石板基座上，竖立着一座高大的全身铜像，那是巴拿马独立运动的领袖、历史学家和巴拿马古城保护的先驱塞缪尔·刘易斯的铜像，可见他在巴拿马人民心中的地位。

    古城博物馆展示了各种图表、图片和实物等，不同的史料无不指向巴拿马古城当年的规范与壮观。医院、教堂、法院、市政中心、社区中心等各种设施应有尽有，光是修道院就有五六所之多，显示当年城市的繁华和宗教意味的浓郁。

    站在每一处古迹前，断壁残垣的格局乃至现存废墟建筑院墙基础的厚实宽大，不能不令人遥想起当年古城宏伟气派的模样。

    古城有座圣·弗朗西斯科修道院，这个名字让到过旧金山的游客倍感亲切，因为这个英文就是被华人称为旧金山或者三藩的San Francisco。原来修道院名字的出处与城市一样，都源于12世纪的意大利富家子弟圣·弗朗西斯科（San Francisco），他偶然悟透了天主教的教义，回到老家亚西西，四处宣扬教义，后来获罗马教皇批准，成立了面向底层百姓的“圣方济各修会”，被天主教尊为圣人。如今，这个当年闻名遐迩的修道院旧址空留几根残柱、几堆颓壁，诉说着巴拿马最初的故事。

    搭乘摆渡车返回钟楼所在的大草坪，一步步走近钟楼，一步步走在当年的教堂区域，有些肃穆庄严之感。钟楼旁的废墟正是早年大教堂的地盘，可以一窥当年其宏伟的规模。钟楼是古城这一大片废墟里硕果仅存的建筑物。据史载，当年海盗洗劫时一把大火遍及古城每个角落，钟楼的木结构楼顶也被焚烧得几无完肤，所幸钟楼的四壁墙砖基石还算硬朗，因此整个架构近乎完整地保存至今，后世加盖的楼顶，大致与钟楼的本色和结构匹配，外观看起来依然是端庄挺拔，古朴敦实。登临钟楼，凭借早几年巴拿马修缮时新搭建的中央楼梯层层拾级而上，毫无逼仄感，楼梯和各层的平面地板也铺得极好。

    每上一层，从四面窗口朝外望去，宛如面对一幅幅画框，远近风景尽收眼底；或俯瞰或远眺，古城的那些曾经的建筑废墟、那些不乏规模的院墙轮廓，那些青青草坪黛绿树冠，还有那蓝色海湾、现代化的高楼，变化多端，极有层次，一一扑入眼帘，历史感与现代感在瞬间交汇融合，令人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