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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5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双重国籍门”演变为宪法危机

“外国人”撼动澳大利亚政局

本报特约撰稿 袁野   青年参考  ( 2017年11月15日   05 版)

    10月27日,澳大利亚副总理乔伊斯在等待高等法院的判决。由于持有双重国籍,法院裁决其副总理资格无效,该国媒体讽刺他是“澳大利亚最高调的新西兰人”。图片来源 CFP

    3月13日,人们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参加蒙巴节大游行,载歌载舞展示世界种族文化交融,共同演绎澳大利亚这个最大移民国家之一的多元文化。图片来源 CFP

    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在越南岘港的APEC峰会上笑容灿烂,其实,他正在经受“后院起火”的煎熬。随着11月11日自由党众议员约翰·亚历山大宣布辞职,该国愈演愈烈的“双重国籍门”已演变为宪法危机,特恩布尔的政府在刀尖上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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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批议员被曝有双重国籍

    澳大利亚宪法第44条规定:“承认过忠诚、服从或依附于外国,或承认自己为外国的臣民或公民,或享受外国臣民或公民权利或特权的人,或是外国公民……不得作为参议员或众议员当选,或作为参议员或众议员出席议会。”不过,澳大利亚国籍法承认双重国籍,这就留下了难题:拥有双重国籍的人能否成为该国议员?多年来这个问题从未引起重视,直到今年7月。

    据英国路透社报道,今年7月,澳大利亚绿党副领袖斯科特·卢德兰参议员突然发现自己还持有新西兰国籍。虽然他出生在新西兰,但8岁就举家迁居澳大利亚了。卢德兰于7月14日宣布辞职,其职位由拉丽莎·沃特斯接任。

    仅仅4天后,沃特斯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辞职。卢德兰的遭遇提醒她去核查自己的国籍,结果发现自己拥有加拿大籍,尽管她11个月大时就随父母回到了澳大利亚。“我没有宣布放弃(加籍),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双重国籍。”她辩解道。

    两位参议员接连辞职,大小媒体闻风而动,数日后有了重大发现。据澳大利亚新闻网报道,7月25日,资源与北澳事务部长卡纳万参议员宣布退出内阁,因为母亲在他不知情时替他申请了意大利国籍;单一国家党参议员罗伯茨、独立参议员谢诺峰,以及国家党副领袖、次发达地区发展与沟通部长纳什参议员,均被指拥有双重国籍,他们都表示直到近日才发现此事。

    如果情况止于参议院,对政局的影响不会如此严重。8月14日,巴纳比·乔伊斯向众议院宣布自己同时持有新西兰国籍,震惊了整个澳大利亚——他是国家党党首、副总理,还是众议员,而执政联盟在众议院总共只拥有多一席的优势,一旦他的席位有失,政府就可能提前垮台。

    英国广播公司(BBC)称,乔伊斯自己也“惊呆了”。他自称是土生土长的澳大利亚第五代移民,持有双重国籍是因为父亲在新西兰出生。乔伊斯拒绝退出内阁,申请由澳联邦最高法院的回复争议法庭裁定他是否具有议员资格。

    最高法院的判决让人们大吃一惊。10月27日,7名大法官依据宪法一致判决,7名被曝出有双重国籍的议员中,乔伊斯等5人没有任职资格,当选身份无效;卡纳万和谢诺峰“幸免于难”。BBC称,特恩布尔总理对判决感到失望,乔伊斯则感慨:“我会确保自己不在喝啤酒时哭起来。”

    法律争议与党争漩涡

    澳大利亚朝野乱成一团,法律层面的争论也沸反盈天。宪法条款被解释为拥有双重国籍或效忠于外国势力的人不得竞选议员,但有人质疑,如果你此前不知道自己是外国公民,如何对外国“效忠”?

    作为最大的移民国家之一,澳大利亚能找出多少“土生土长”的公民是个未知数。即使在本土出生,如果父母一方有或曾有外国国籍,也可能使子女在不知不觉间持有双重国籍。据澳大利亚“新快网”报道,卡纳万聘请的律师指出,过于宽泛地解释宪法可能导致该国一半人进不了议会。

    因此,“双重国籍门”从一开始就带有鲜明的党争色彩。两大党之一的工党在2016年大选中进步明显,自然乐于乘此良机对自由党穷追猛打。联合执政的国家党党首、副党首“出事”后,工党立即要求乔伊斯和纳什赶快从部长位子上退下来,并批评特恩布尔没有第一时间将两人解职。“乔伊斯违反了法律。最终,澳大利亚有了一个少数派政府。特恩布尔早就应该离他远点儿,又是一次错误的判断。”工党领袖肖顿发推文称。

    11月1日,参议院主席、自由党人帕里辞职,成为第八名卷入“双重国籍门”的议员。据英国《卫报》报道,工党嘲讽说:“政府刚刚保证一切都好,这话才说了24小时,又曝出一个人有问题。”工党影子外交部长黄英贤表示:“特恩布尔政府和他的议员们说‘相信我们’,人们无法再信了。”

    工党没有满足于嘴上攻讦。8月18日,反对党提交动议,援引澳宪法第64条“部长须在宣誓后3个月内成为议会成员”的规定,意图推翻乔伊斯和纳什在过去一年中所做的部长级决定。据路透社估计,两人共有118项决议可能被挑战。

    执政党的反击来得迅速而凶猛。8月14日乔伊斯宣布自己有双重国籍的当天,众议院领袖柏恩就点了4位工党众议员的名,声称他们也需要解释自己的国籍问题。特恩布尔甚至威胁要动用尚存的多数席位,把其中3位工党议员的情况提交给最高法院。

    随着事态发展,两大党很快不得不噤声。新的双重国籍者不断冒出,最高法院宣布将于12月进行第二次裁决。据BBC梳理,自由党这边除了已辞职的帕里,助理移民部长霍克也被怀疑有希腊国籍;网球名将出身的议员约翰·亚历山大被曝出可能有英国国籍,他已于11月11日辞职;8日,能源大臣弗莱登伯格成为最新目标,他被怀疑继承了母亲的匈牙利籍;出生在希腊的茱莉亚·班克斯也可能导致一场补选。工党方面,参议员加拉格尔被曝继承了母亲的厄瓜多尔籍,可能拥有双重国籍的众议员人数达到5人。

    难怪绿党一再提议统一审查全体议员的国籍,两大党却默契地充耳不闻,坚称双重国籍者只是个案,应该上法院逐个裁决。据BBC报道,11月3日,特恩布尔在新闻发布会上怒斥绿党的建议“荒唐”,他不会搞一场“全国大猎巫”来解决危机。

    “最后一根稻草”还未落下

    两大党都希望在年内解决这场危机,但时间表和方式存在很大分歧。11月6日,特恩布尔宣布他准备要求所有议员“自证清白”,并呼吁将议会会期延长至圣诞节。黄英贤直指他试图拖延时间以免再损失本党议员,为此不惜蒙蔽人民。

    “双重国籍门”影响恶劣。执政联盟已在众议院失去了两个席位,未来可能失去更多。失去副总理的特恩布尔政府面临权力洗牌,他本人还可能面对党内夺权行动,毕竟特恩布尔自己就是这样挑落阿博特上台的。

    澳大利亚人愕然发现,国会里冒出大量“外国人”,正代表他们行使政治权力。虽然几乎人人都自称无辜,但如果政客愚蠢到连自己的国籍都搞不清,人们要如何相信他们能提出有效的政策?绿党领袖理查德·迪纳塔莱高呼:“人们正对我们的民主失去信心。”

    澳大利亚的危机还有个意料之外的受害者:新西兰。澳政府将一腔怨气发泄到了新西兰,尤其是新西兰工党头上。8月15日,澳外长毕晓普公开指责称,由于新西兰工党与澳工党私下接触、串通一气,乔伊斯的新西兰籍才会曝光。她怒斥新西兰工党试图以“奸诈勾当”干涉澳内政,“如果(新西兰)政府发生变化,我很难与那些涉嫌参与破坏澳政府的人建立信任”。特恩布尔也指责肖顿“与外国力量阴谋合作谋取政权”。

    面对怒火,新西兰工党党首阿德恩对“虚假的指控”深表失望。据BBC报道,这位年仅37岁、绰号“小甜心”的党首说:“我很珍视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政府的关系,不会让虚假指控成为两国关系的绊脚石。”她还表示“很愿意接到毕晓普的电话,澄清事实”,不过这位澳外长必须主动给新西兰打电话,因为自己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10月19日,新西兰大选尘埃落定,工党领衔组阁,阿德恩成为总理。特恩布尔立刻致电祝贺,希望与她的政府展开更富建设性的合作。毕晓普也随即道贺,并表示期待合作。

    特恩布尔还有很多事要做。据路透社报道,最高法院宣判后,他立即宣布政府考虑修改宪法第44条,以免类似问题再次发生。当然,更重要的是赢回众议院多数席位。最高法院敲定乔伊斯的议席将于12月2日进行补选后,国家党宣布,放弃了新西兰国籍的乔伊斯已经“合格”,他仍是该党的党首,以及在这一选区的候选人。

    虽然经历了宪法危机,但路透社分析认为,乔伊斯赢得补选的概率很大,因为其选区是国家党的基本盘。他的老对手托尼·温莎已宣布不参选,而工党派出的候选人表态并不指望赢,只是“给选民多一个选择”。

    在众议院,特恩布尔只要争取到5名独立议员和小党议员中的两人支持,就能确保政权不受威胁,目前已有3名独立议员表态将支持政府。可以说,闹得沸沸扬扬的“双重国籍门”对澳大利亚政局的实际影响,或许不像预想的那么严重。

    即使如此,也没有人能轻言乐观。危机还在持续发酵,更多的“外国人”身份在曝光,更多的议员和内阁成员可能辞职,每一位都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执政联盟一位消息人士告诉《卫报》:“希望不会再出这种状况吧,但这得看运气,主要是运气。”

 

“外国人”撼动澳大利亚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