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警察“选择性旷工”

    有人说：如果一个地方有英国警察、法国厨子、德国机械师、意大利情人，一切都由瑞士人管理，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天堂；如果一个地方有德国警察、英国厨子、法国机械师、瑞士情人，一切都由意大利人管理，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地狱。

    这虽然是个笑话，却足见英国警察在人们的印象中是多么优秀。作为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现代警察系统，英国警察口碑卓著，除了打击和预防犯罪之外，还承担大量社会服务工作，大到保密防谍，小到上树救猫，使命无所不包，公众遇事往往首先想到这些“高桶盔”。然而现在，光环正在褪色。

    “小偷小摸？我们不管了”

    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曹静（音）内心正在经受一场不大不小的“冲击”。刚到伦敦时，她把警车错看成出租车拦了下来，英国警察态度和蔼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忙，让她感叹绅士国度名不虚传。最近，她丢失了价值900英镑的书包，急忙报警，却得到“我们无能为力，不会出警”的回复，令她加入了网络上声讨警方无能的大军。

    英国《太阳报》近日爆料称，伦敦警察厅发给警员一份名为“犯罪评估政策”的文件，规定只有案件满足5个条件时才立案调查，条件包括：受害者愿意起诉；知道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损失金额超过50英镑；持有能立即交给警方的犯罪现场监控录像，且录像长度不超过20分钟；嫌疑人留下了能被立即识别的罪证。

    按照这份文件，当街抢手机、醉鬼揍人之类的“低端犯罪”就不要再“劳烦”警察了。你家被盗，但起因是你忘记关窗，小偷没有“使用暴力和欺诈”，你车里的包不翼而飞，但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模糊不清，警察就不过来了。

    媒体纷纷对此予以抨击，对此，伦敦警察厅总监助理马克·西蒙斯很无奈。“严重犯罪的数量正在上升，同时警力在减少，解决办法只有设立优先考虑事项……我们希望警员专注于更严重、更可能被解决的犯罪，比如杀人、绑架、性侵、仇恨犯罪或家庭暴力。”西蒙斯相信，这么做至少能“人为”地减少约15万桩待办案件。

    首都伦敦尚且如此，其他地区的情况可想而知。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埃塞克斯郡其实早就这么做了，当地警方不仅把公众报案点从25个减少到10个、不受理噪音投诉等“小案子”，还大幅裁减文职人员及社区协警。莱斯特郡的决定更“奇葩”，《每日邮报》爆料称，当地警察有一条“潜规则”：接到盗窃报案时，只有当受害人家的门牌是偶数时才出警，奇数就各种推脱，能不出警就不出警。

    事实上，全英国面临相同的局面，警方这么做也不是第一天了。早在2015年，英国警察局长理事会就告诉英国广播公司（BBC），由于犯罪形式变化，加上警方的预算在过去4年间削减了25%，未来还将继续削减，所以“不可能像过去一样运作”，英格兰和威尔士警方在出警方面将有所选择，对入室盗窃等案件可能不再出警。

    是真凄惨，还是假可怜？

    英国保守党政府2010年上台后矢志于降低财政赤字，于是厉行财政紧缩改革，作为财政支出的大头，警察预算首当其冲。7年来，两任首相的削减工作可谓成效卓著。《太阳报》称，仅伦敦一地的警察预算就计划减少17%（约6亿英镑），在2020年前至少要削减4亿英镑；用于警员的预算更是重中之重，计划削减20%，到2018年年底，伦敦警察数量将从3.2万人减少到2.8万。《每日邮报》指出，目前全英警员流失超过2万人，警力已降至1985年以来的最低点。

    警力不断削弱，犯罪率却逐年上升。截至今年3月，全英犯罪数量增长了10%，恐怖主义威胁也愈演愈烈，伦敦、曼彻斯特连发恐袭大案，结果自然是民怨沸腾，曾任内政大臣、直接操刀警察裁员的首相特蕾莎·梅成为众矢之的。不久前她在议会选举中意外失手，相当程度上可以归咎于此。

    身处政府的“巨镰”之下，英国警察处境凄凉，各类“惨状”不绝于媒体，经典英剧《是，首相》中官僚机关的伎俩纷纷上演现实版。

    据英国《卫报》称，伦敦警察局为节约开支，2012年决定出售其房产的1/3，包括总部大楼“新苏格兰场”；为节省电费，禁止警员（包括文职人员）在工作场所给手机、iPad等电子设备充电。因为嫌网络运营商收费太贵，英国很多地方的警察局让警员尽量少用或不用对讲机联络，改以短信联系，如果使用对讲机频率超标，将面临最高每秒两英镑的罚款。北安普顿郡一座警察局穷得买不起警车，只好与隔壁的消防队合用一辆车，为此将车上的标志涂成了“火警”（Fire Police）。更有甚者，《太阳报》爆料称，由于政府不断压缩警犬数量，有警察不得不扮警犬学狗叫来吓唬嫌疑人。

    与此相伴的，是一些令英国人瞠目结舌的丑闻。据《每日邮报》报道，今年6月利兹市警方逮捕一名17岁少年后，叫来一辆大型警用拖车，居然只是为拖走少年的迷你四驱车（英媒称之为“玩具车”），令人啼笑皆非。10月，赫尔市21名被派到游乐园嘉年华维持治安的警察“放飞自我”开起了碰碰车，领队的总警司达伦·唐斯还发推特称度过了“难忘的欢乐一天”。就在警员们被拍到玩乐的前一天，嘉年华上一台游乐设施突发故障，30多名游客被困在半空中长达7个半小时，而警察“几个小时后才出现”。赫尔警察局副局长安迪·迈克戴尔辩称，警察们很忙，“只休息了5分钟”。

    民众发现，有时警员们并不像他们高呼的那么“可怜”。《太阳报》曝光了英国警察2008～2013年间领取工伤补助的细目，近1.3万名申领者共获得了高达8500万英镑的补助，理由千奇百怪：一名警员“从椅子上跌落”后领到了2000英镑，一位“防护背心不合身”的警员获得4400英镑，还有人因为“手指被吸进了吸尘器”获得3300英镑。全部开支中，最大的单笔补助金额达到13万英镑，申领者在仓库执勤时意外摔倒，伤到了臀部。

    犯罪率增长 破案率“难看”

    也许是看透了警员们的把戏，保守党面对滔滔民意和示威游行仍然不肯让步，坚定不移地继续“省钱大业”。他们这么做确实出于无奈。2010年5月卡梅伦首相上台时，政府财政赤字高达1547亿英镑，占英国GDP的11%。工党执政时期，警察开支飙升，占到整个内政部预算的2/3，2010财年中央政府警务预算高达95亿英镑，再加上警察机构针对辖区住户的直接征税，总投入达到了126亿英镑，令警察一度成为英国整个司法体系中最昂贵的部分。

    英国警察，尤其是大伦敦地区警察，是世界上最庞大的警察组织。截止2011年3月，伦敦警察局麾下有3.3万名正规警察，平均每10万民众拥有正规警力430人，密度几乎达到中国的3倍。

    这么庞大而昂贵的队伍，成效如何？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截止7月，大伦敦地区的犯罪案件数量较去年同期增长了5.7%，其中持枪犯罪增长42%、持刀犯罪增长25%，人们拨打报警电话次数增加了10%；据统计，每100名居住在伦敦的人中有2.08个遭受过暴力袭击。除了防不胜防的恐怖袭击，伦敦还因连发多起泼硫酸案件而被媒体嘲讽为“泼硫酸之都”。

    相比之下，警方的破案率只能用“悲惨”来形容。《太阳报》3月发布的调查显示，英国各大警局在2011～2016年间的盗窃案破案率平均只有8%，最差的地区不到6%，成绩最好的大曼彻斯特等地也仅有10%。大伦敦地区在这一时间段中发生了49万起盗窃案，只解决了8%，85%的犯罪无法确定嫌疑人。

    BBC 6月的统计数据稍微“好看”一些，“只有”不到70%的刑事案件找不到嫌疑人。一向不设评论区的BBC网站为此罕见地在相关报道下开放评论。一位愤怒的网友留言称：“警察局已经关闭，没有巡逻，没有保护，没有正义。辛苦劳作的人们因为几个反社会的混蛋而丢钱。英国已经没有法律了，但政府不在乎。他们倒是有摇钱树，但在基础设施上一个子儿也不愿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