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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9月27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一场自杀式袭击和150双无人认领的鞋

本报记者 张宝钰   青年参考  ( 2017年09月27日   12 版)

    8月25日的喀布尔清真寺恐袭案中,死伤者都是平民。

    这些无人认领的鞋似乎微不足道,却着实令人不安。

    幸存的阿里·艾哈迈德和父亲

    失去监护人保护的4岁小男孩茫然地站在恐袭现场的照片引来各国媒体关注。

    这些鞋似乎微不足道,却令人不安

    一场自杀式袭击过后,150多双鞋堆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一座清真寺外的角落里,没人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这些东西似乎微不足道,却着实令人不安。

    8月25日,一伙武装人员攻入喀布尔第11警区的这座清真寺,向正在做祷告的平民开枪,其中两名袭击者在寺内实施了自杀式爆炸袭击。事后,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通过其控制的媒体宣布对这起恐怖袭击负责。

    “枪响后我们试图进入清真寺,但对方火力很猛,我们不得不放弃正面进攻。”当地警察穆罕默德·萨迪克·穆拉迪说。

    一名目击者告诉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歹徒异常凶猛,其中一个人打光了子弹后,抽出刺刀砍杀平民,寺内的信徒一个接一个倒地,没人过去救他们。受害者大多是妇女和儿童。”

    为了尊重“寺内的圣洁”,祷告者进入清真寺大殿前要脱下鞋子。事后工作人员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150多双无人认领的鞋。它们的主人在8月25日那场自杀式袭击中,要么侥幸从后门或窗户逃生,要么已在恐怖分子手中丧命。

    美国《纽约时报》驻阿富汗记者拉赫曼·马沙尔写道,直到工作人员把20多名遇难者的遗体葬入清真寺后面的玫瑰园,人们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各式各样的鞋:一双乳白色平底女鞋的鞋面上,黄豆大的两滴血早已风干;一双属于年轻女孩的亮黑色皮鞋的鞋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处一块破裂的地毯上,一双女式塑料果冻鞋的蝴蝶结已被折弯……现场大约留有8双童鞋、20多双女鞋,剩余全都属于男士,它们多是塑料或皮革凉鞋。

    “过道上的一些鞋变成了碎片,预示着它们的主人或许已经罹难。一双躺在角落里的藏青色凉鞋被擦得锃亮,它的主人很可能在祷告前刚刚收拾过。”马沙尔写道,虽然平素清真寺里经常有人偷鞋,但袭击过后,这些鞋受到了特别的尊重。 “有些幸存者回来找他们的鞋,有些人把此前拿走的鞋送了回来。”警察沙阿·阿加说。

    事发后第三天,古拉姆·萨基回到清真寺,送来一双皮凉鞋。他17岁的侄子阿巴斯·阿里在这场袭击中捡回性命,正在家中休养。“这不是我侄子的,我拿错了。”萨基说。

    第四天,15岁的穆罕默德·雷扎来找他的凉鞋,那是他花5美元买的。事发当天他急于逃生,赤着脚就跑了。不过,找遍清真寺里里外外,他只找到了一只已被烧得变形的鞋。他想把它带回去留作纪念,但遭到父母反对,他们觉得儿子这么做很晦气。

    第五天,清真寺里仍然散发着烟熏味,工人已经开始搭建脚手架,准备翻修和刷漆。大殿外,成堆的鞋仍在墙角待领。

    “我们想把这些鞋保留一阵。”在清真寺工作的哈吉·汗·穆罕默德说,他们无法找到鞋的主人并一一送上门,也不可能拿去卖掉,未来或许只能将它们送进垃圾场。

    16年战争  2.7万条人命

    2001年9·11事件过后,美国以反恐为由出兵阿富汗。16年来,美国及其北约盟友不但未能根除阿富汗的恐怖势力,反而在战争泥潭中越陷越深,阿富汗平民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如果历数发生在这块悲伤土地上的灾祸,人们会为悲剧降临之频繁大吃一惊。刚刚过去的9月13日,喀布尔一座板球运动场遭到自杀式袭击,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城市上空。9人在袭击中死亡,36人受伤。

    8月29日,喀布尔的美国使馆附近发生自杀式炸弹袭击,导致4人死亡,多人受伤,这起事件距离上文提到的清真寺袭击案不到4天。

    7月24日,据英国《独立报》报道,一名自杀式袭击者驾车撞进喀布尔闹市区,并引爆炸弹,造成24人死亡,42人受伤,所有受害者都是平民。

    6月15日,喀布尔西部一座清真寺遭遇自杀式袭击,包括两名袭击者在内的6人死亡,8人受伤。

    5月31日,喀布尔使馆区一场自杀式爆炸袭击造成150多人死亡和300多人受伤,除了守卫德国使馆的阿富汗保安在爆炸中遇难,其余受害者多是平民。

    联合国数据显示,自2009年1月阿富汗武装冲突恶化以来,已有超过2.7万平民在袭击中丧生,近5万人受伤。联合国阿富汗援助团7月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自今年1月1日至6月30日期间有1662名平民身亡,比去年同期上升2%。报告指出,不断增加的自杀式袭击是主要原因之一,40%的平民伤亡是反政府武装使用的简易爆炸装置造成的。

    其中,妇女儿童的死亡人数增幅最大——今年前6个月有174名妇女、436名儿童遇难,比去年同期增加23%。从地域来看,首都喀布尔的平民伤亡最多,其次是该国南部塔利班活跃的赫尔曼德省及紧邻的坎大哈省。联合国数据指出,每5件袭击致平民死亡案例中,就有一件发生在喀布尔。

    时至今日,喀布尔在国际媒体中已经成了炮火和自杀式袭击的代名词,很少有人能记起它的本来面目:一座拥有3000多年历史的名城,其间古塔、古墓、伊斯兰教堂和寺庙比比皆是。历经10多年的硝烟洗礼,城内如今处处是废墟。

    步行在喀布尔的街道上,除了端着自动步枪和冲锋枪的警察与国民军外,马沙尔最常见到的是兜售口香糖或干脆伸手乞讨的阿富汗孩童,他们多半是战争遗留的孤儿。不少孩子为了微薄的报酬去收集炮弹壳,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结队而行。人们厌倦了战争,期盼和平,但在战争延续了16年的如今,谁还记得和平是什么滋味?

    4岁儿童的照片牵动世界媒体

    8月25日清真寺遇袭当天,4岁的阿里·艾哈迈德赤着脚站在寺庙的院内,人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茫然无措的样子让人揪心。院门外的几名阿富汗警察发现了他,奋力招手让他快点逃出来。当时,武装分子与阿富汗军警的交火还未停止,现场十分混乱。路透社摄影记者奥马尔·索布哈尼拍下了这一幕,迅速引来各国媒体的关注和转载。

    艾哈迈德的父亲告诉路透社,爆炸发生后他“以为一切都完了”,马上给带着艾哈迈德去做祷告的爷爷打电话,但始终无人应答。艾哈迈德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情绪很不稳定,常常自顾自念叨“他们杀了爷爷”,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这场袭击造成包括他的爷爷在内的至少30人死亡,80人受伤。死伤者都是平民,无一例外。

    虽然艾哈迈德身体没有大碍,但喀布尔医院院长穆罕默德·萨利姆·拉苏利认为,他的心理创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被治愈。

    袭击过后,不断有人赶到这座清真寺来祭拜亲友。

    “我跟朋友无数次来这里做祷告,但现在他因为这场袭击而埋在这里,我悲痛不已……”侯赛因·阿里告诉法新社,“我想说的是,这不是最后一场袭击,类似事件会不断发生。在今天这场仪式上,人们仍然担心可怕的事会突然降临。”

 

一场自杀式袭击和150双无人认领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