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的德意志

    “闷骚”常被用来形容外表冷漠但内心火热的男士，以我在德国海德堡大学交换半年的感受来看，我觉得这个词其实也很适合形容德意志民族。

    德国的历史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经历过太多大起大落。自二战以来，德国社会进行了深刻而彻底的反省。从勃兰特总理的下跪忏悔，到社会各阶层低调严肃的思考，历史的教训使得二战后一无所有的德国人不再高昂头颅，而变得脚踏实地。这可被视为一种“闷”。

    一提到德国，我们脑海中常常蹦出“汽车、香肠、啤酒、足球”这些关键词，与温柔无关，却都闪现着男性化的光芒。我所在学院的老师曾说，“柏林是欧洲最man的首都”。

    你可能觉得德国人冷漠无情。比如，差几秒就赶上公共汽车的盲人用手杖敲着刚刚关上的车门，司机却慢慢开走毫不理会；飞机晚点造成你错过提前买好了票的火车，你会被告知“飞机晚点与铁路无关，请缴纳15欧元改票”；学生两次没来上课得不到该课学分，再怎么哀求老师也无济于事；产品质量有丝毫差异都不能通过审查。这些表面上的“冷漠”体现出德国人对制度、规则的不通融。

    德国人的直接从外在到内心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德国卖的服装款式大多简洁大方，没有复杂的设计；德国人说话很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当习惯了绕着圈子说话的我们和他们进行沟通时，难免觉得他们说话不近人情。

    不过，与沉闷刻板相对，德国人也有充满热情的一面。每次在电梯里遇到不认识的人，人们总是会微笑打招呼；在外遇到别人求助时，人们多会停下手中的事耐心解答。

    尤其一到德国每年的两大狂欢活动，人们更是彻底把压抑已久的火热激情释放出来。从9月末持续到10月初的慕尼黑啤酒节，和从11月持续到次年2月底的狂欢节，是德国人一年中最期盼的两场盛会。

    啤酒节场地通常会被建成嘉年华游乐场，大酒棚是其中的重中之重。互不认识的人们穿着传统的巴伐利亚服装，站在椅子和桌子上高举酒杯跟着现场乐队疯狂地唱歌跳舞。总能看见喝得醉醺醺的德国人在大街上晃晃悠悠，地铁、火车上也总有喝多了大声说笑的年轻人。

    狂欢节的高潮在2月来临，这是以科隆和杜塞尔多夫为代表的全城大派对。商店歇业，各个年龄层的人穿着奇装异服跟随彩车游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抢着收集彩车上撒下的糖果，与游行方阵里的演员热情互动。

    每当这些狂欢落幕，图书馆里就挤满了认真啃书本的学生，办公室里呈现出一丝不苟的繁忙景象，公共汽车里的德国人也变得沉默和守规矩。

    跟“闷骚”的德国人相比，国人常常外表热情，内心冷漠。我们有着更加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思维方式，善于做表面文章，内心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国人常常对制度抱有侥幸心理，曲解“人情”这个词，以为制度可以通融，质量可以疏忽。我们从小被教育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害怕善心会被利用。我有时想，对住在你对面宿舍常常见面却不熟识的同学，是否可以微笑着打个招呼？

    作者为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学生，曾于德国海德堡大学做交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