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的牛奶只是个传说？”
英国奶农与动物保护主义者之争
本报特约撰稿 胡文莉
青年参考
（
2017年08月09日
06
版）
2013年10月17日，素食主义者抱着死去的兔子在法国马赛举行集会，反对杀害人工饲养的动物。近年来，随着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多元化，关于动物权益的争论愈见激烈。
2016年10月9日，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烤肉大赛，素食主义者穿血衣扮骷髅抗议肉食。
“牛奶不人道，别买牛奶”
营养丰富的牛奶是很多人必不可少的日常饮品，谁能想到，它会被扣上“不人道”的帽子？
据英国《泰晤士报》报道，英国广告标准管理局7月26日裁定，素食倡导者有权指责牛奶“不人道”。这不啻于向乳制品行业投下了一颗炸弹。
事情要从今年2月的一则广告说起。动物保护组织“纯素食世界”在全英国范围内打出了颇具争议的广告：一只牛犊站在铁丝网后，广告的黑色背景上配有醒目的标题“人道的牛奶只是个传说——别买牛奶”，正文则写着：“参观奶牛牧场后，我成了纯素食者。躺在分娩血泊中的奶牛母亲发疯般地寻找和呼唤着孩子，她的女儿刚脱离母亲的子宫就被带走，正在无助地颤抖和哭泣。人类取走了属于小牛的牛奶，喝不到母乳的小牛只能通过墙上的橡胶奶嘴进食。奶牛的儿子一出生就被杀死以供食用，奶牛则在6岁被宰杀，尽管她们的自然寿命有25年。我再也不能参与其中了，你呢？”
面对这样的控诉，奶农们愤怒了，他们回击称这个广告蛊惑人心，“错误地暗指奶农无视动物权益”，而这绝非英国奶牛牧场的普遍现状。“该口号具有误导性，使一贯致力于提高动物福利标准的协会成员们深受打击。”英国全国农业协会乳制品业主席迈克尔·奥克斯说。
这则广告发布后，广告标准管理局收到了7起投诉，然而投诉统统被驳回，原因是“虽然广告措辞情绪化且尖刻，但牛犊出生不久就与母亲分离是事实，因此广告本质上不大可能误导观众”。对此，“纯素食世界”组织欢欣鼓舞地把裁决称为“人道的胜利”，因为“乳制品业天生就不人道”。
对此，奥克斯感到愤怒和失望。“作为奶农，我每天的全部工作就是好好照顾动物，这样才能从它们那里获得回报，它们的福祉是我的首要目标。”他坚称“英国农业的动物福利规范无可挑剔”，呼吁消费者予以支持。
“把所有非人类从人类的压迫下解放出来”
自从多年前收养了两只羊羔，年过五旬的爱尔兰人桑德拉·希金斯就成了纯素食主义者，开始发起动物保护运动。后来，筹到了款项的她逐渐将活动范围扩大到外国。去年，为了纪念死去的宠物鸡“玛蒂尔达”，她成立了“纯素食世界”组织。
这个组织的宣传风格偏向情绪化。他们曾将宣传片命名为“只有拥抱过一只火鸡后你才算活过”，还曾在海报上为老鼠配上这样的文字：“它们信任我们，而我们背叛了它们。”
虽然取得了对奶农们的胜利，但“纯素食世界”的目标不止于此。在他们看来，人类不该利用动物。“我们的目标是把所有非人类从人类的压迫下解放出来，并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帮助它们赢回领地。”这个组织在其网站上宣布，将“通过在公众面前猛刷存在感的方式，让动物成为自己权利的代言人”。
动物的福利受到重视，与素食者的增加有关。据估计，英国2007年仅有15万纯素食者，但现在这一数字飙升至54万。纯素食者协会CEO贾斯明·德博指出，人们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关注素食对健康和环境的好处。
人们选择素食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保护动物。很多对动物怀有感情的人认为吃素是保护它们的重要手段。此外，畜牧业扩张导致森林和野生动物栖息地减少，甚至成为物种灭绝的因素之一。仅巴西就有227万公顷的土地被用来种植大豆，以支持欧洲的畜牧业。吃素比吃肉所需的水和作物少得多，素食者推崇这种简单有效的环保方式，并且认为吃素更健康，能降低心脏病、糖尿病等“富贵病”和癌症的发病率。
动物福利≠动物保护
奶牛被认为是畜牧业中最辛苦的动物。为了保证源源不断地产奶，母牛分娩两三个月后就要接受人工授精。传统的牛奶生产方式消耗了它们的生命，通常5年内奶牛就会因为过劳而失去价值，被送进屠宰场。
和母牛相比，公牛的生命更加短暂。由于传统的黑白花奶牛出肉率低，公牛犊往往一出生就被杀死，或是出口到国外做成肉制品。母牛犊则在出生24小时后与母亲分开，与其他牛犊一起接受集体喂养。
这种生产方式点燃了动物保护主义者的怒火，同时，不良的生长环境对畜牧产品质量的影响越来越受重视。为了缓解畜牧业与动物保护主义者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英国不断完善动物福利标准，以保证动物获得人道的对待，在动物福祉和人类消费需求之间取得平衡。
为此，英国乳制品业提出了有机农场这一新型畜牧方式，喂动物提供充足的室内外空间；禁止长期使用抗生素和激素；要求奶牛在户外度过一生中大部分时间，当天气恶劣不得不进屋时必须有足够的垫草和活动空间；无论牧草还是饲料都必须是有机的，禁止使用转基因饲料；禁止杀掉刚出生的牛犊，牛犊须以天然乳汁喂养3个月以上，待固体食物能满足其全面的营养需求后再断奶。
然而，这套福利标准无法让一些动物保护主义者满意。他们抗议奶牛在户外的时间尚缺乏严格规定，抗议农场对奶牛实施人工授精。诞生在农场的牛犊注定要被隔离或宰杀，亲子分离注定会造成精神创伤，这两点是乳制品业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强调动物福利不等于动物保护。英国动物保护协会早在19世纪就明确规定：人类可以将动物用于餐饮、娱乐、交通、医疗研究等领域，但不能使动物受虐待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人道主义组织的工作重心是减少对动物的伤害，而非杜绝利用动物。
一个无法否定的事实是，动物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2011年，联合国粮农组织指出，畜牧业至关重要，占全球农业产值的30%～40%，全球约20亿人口依靠牲畜提供至少部分生计；未来20年内，肉、蛋、奶的产量须增加一倍以上才能满足人口增长的需要。
贸易优势与动物福利难两全
除了执行严格的动物福利标准，英国对进口肉类也有一系列规定，对在不符合其动物福利标准的环境下生产的畜牧业产品设置了贸易壁垒。
目前，欧盟禁止进口的名单中包括含有激素和抗生素的肉类、用消毒水清洗的肉类等，这些肉制品因生产过程中“动物福利标准低下”而带有大量细菌。饱受争议的美国农产品就在被禁止之列。
过高的动物福利标准对英国产生了竞争上的不利影响。英国上议院欧盟能源与环境小组委员会的弗森勋爵说：“我们听到了大众对维持和提高动物福利标准的压倒性的支持意见。我们敦促政府在任何自由贸易协定中都要维护动物福利标准。”不过他也警告称：“政府必须考虑到，提高福利标准对英国畜牧业竞争力的影响，以及对与欧盟未来的贸易关系的影响。”
该委员会表示，英国拥有全球最高的动物福利和种植业标准，这意味着，如果受到别国低标准生产的肉制品冲击，英国的生产标准将陷入危机。“政府既希望在自由贸易中处于领先地位，又想维持动物高福利标准，但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牛奶不人道，别买牛奶”
营养丰富的牛奶是很多人必不可少的日常饮品，谁能想到，它会被扣上“不人道”的帽子？
据英国《泰晤士报》报道，英国广告标准管理局7月26日裁定，素食倡导者有权指责牛奶“不人道”。这不啻于向乳制品行业投下了一颗炸弹。
事情要从今年2月的一则广告说起。动物保护组织“纯素食世界”在全英国范围内打出了颇具争议的广告：一只牛犊站在铁丝网后，广告的黑色背景上配有醒目的标题“人道的牛奶只是个传说——别买牛奶”，正文则写着：“参观奶牛牧场后，我成了纯素食者。躺在分娩血泊中的奶牛母亲发疯般地寻找和呼唤着孩子，她的女儿刚脱离母亲的子宫就被带走，正在无助地颤抖和哭泣。人类取走了属于小牛的牛奶，喝不到母乳的小牛只能通过墙上的橡胶奶嘴进食。奶牛的儿子一出生就被杀死以供食用，奶牛则在6岁被宰杀，尽管她们的自然寿命有25年。我再也不能参与其中了，你呢？”
面对这样的控诉，奶农们愤怒了，他们回击称这个广告蛊惑人心，“错误地暗指奶农无视动物权益”，而这绝非英国奶牛牧场的普遍现状。“该口号具有误导性，使一贯致力于提高动物福利标准的协会成员们深受打击。”英国全国农业协会乳制品业主席迈克尔·奥克斯说。
这则广告发布后，广告标准管理局收到了7起投诉，然而投诉统统被驳回，原因是“虽然广告措辞情绪化且尖刻，但牛犊出生不久就与母亲分离是事实，因此广告本质上不大可能误导观众”。对此，“纯素食世界”组织欢欣鼓舞地把裁决称为“人道的胜利”，因为“乳制品业天生就不人道”。
对此，奥克斯感到愤怒和失望。“作为奶农，我每天的全部工作就是好好照顾动物，这样才能从它们那里获得回报，它们的福祉是我的首要目标。”他坚称“英国农业的动物福利规范无可挑剔”，呼吁消费者予以支持。
“把所有非人类从人类的压迫下解放出来”
自从多年前收养了两只羊羔，年过五旬的爱尔兰人桑德拉·希金斯就成了纯素食主义者，开始发起动物保护运动。后来，筹到了款项的她逐渐将活动范围扩大到外国。去年，为了纪念死去的宠物鸡“玛蒂尔达”，她成立了“纯素食世界”组织。
这个组织的宣传风格偏向情绪化。他们曾将宣传片命名为“只有拥抱过一只火鸡后你才算活过”，还曾在海报上为老鼠配上这样的文字：“它们信任我们，而我们背叛了它们。”
虽然取得了对奶农们的胜利，但“纯素食世界”的目标不止于此。在他们看来，人类不该利用动物。“我们的目标是把所有非人类从人类的压迫下解放出来，并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帮助它们赢回领地。”这个组织在其网站上宣布，将“通过在公众面前猛刷存在感的方式，让动物成为自己权利的代言人”。
动物的福利受到重视，与素食者的增加有关。据估计，英国2007年仅有15万纯素食者，但现在这一数字飙升至54万。纯素食者协会CEO贾斯明·德博指出，人们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关注素食对健康和环境的好处。
人们选择素食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保护动物。很多对动物怀有感情的人认为吃素是保护它们的重要手段。此外，畜牧业扩张导致森林和野生动物栖息地减少，甚至成为物种灭绝的因素之一。仅巴西就有227万公顷的土地被用来种植大豆，以支持欧洲的畜牧业。吃素比吃肉所需的水和作物少得多，素食者推崇这种简单有效的环保方式，并且认为吃素更健康，能降低心脏病、糖尿病等“富贵病”和癌症的发病率。
动物福利≠动物保护
奶牛被认为是畜牧业中最辛苦的动物。为了保证源源不断地产奶，母牛分娩两三个月后就要接受人工授精。传统的牛奶生产方式消耗了它们的生命，通常5年内奶牛就会因为过劳而失去价值，被送进屠宰场。
和母牛相比，公牛的生命更加短暂。由于传统的黑白花奶牛出肉率低，公牛犊往往一出生就被杀死，或是出口到国外做成肉制品。母牛犊则在出生24小时后与母亲分开，与其他牛犊一起接受集体喂养。
这种生产方式点燃了动物保护主义者的怒火，同时，不良的生长环境对畜牧产品质量的影响越来越受重视。为了缓解畜牧业与动物保护主义者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英国不断完善动物福利标准，以保证动物获得人道的对待，在动物福祉和人类消费需求之间取得平衡。
为此，英国乳制品业提出了有机农场这一新型畜牧方式，喂动物提供充足的室内外空间；禁止长期使用抗生素和激素；要求奶牛在户外度过一生中大部分时间，当天气恶劣不得不进屋时必须有足够的垫草和活动空间；无论牧草还是饲料都必须是有机的，禁止使用转基因饲料；禁止杀掉刚出生的牛犊，牛犊须以天然乳汁喂养3个月以上，待固体食物能满足其全面的营养需求后再断奶。
然而，这套福利标准无法让一些动物保护主义者满意。他们抗议奶牛在户外的时间尚缺乏严格规定，抗议农场对奶牛实施人工授精。诞生在农场的牛犊注定要被隔离或宰杀，亲子分离注定会造成精神创伤，这两点是乳制品业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强调动物福利不等于动物保护。英国动物保护协会早在19世纪就明确规定：人类可以将动物用于餐饮、娱乐、交通、医疗研究等领域，但不能使动物受虐待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人道主义组织的工作重心是减少对动物的伤害，而非杜绝利用动物。
一个无法否定的事实是，动物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2011年，联合国粮农组织指出，畜牧业至关重要，占全球农业产值的30%～40%，全球约20亿人口依靠牲畜提供至少部分生计；未来20年内，肉、蛋、奶的产量须增加一倍以上才能满足人口增长的需要。
贸易优势与动物福利难两全
除了执行严格的动物福利标准，英国对进口肉类也有一系列规定，对在不符合其动物福利标准的环境下生产的畜牧业产品设置了贸易壁垒。
目前，欧盟禁止进口的名单中包括含有激素和抗生素的肉类、用消毒水清洗的肉类等，这些肉制品因生产过程中“动物福利标准低下”而带有大量细菌。饱受争议的美国农产品就在被禁止之列。
过高的动物福利标准对英国产生了竞争上的不利影响。英国上议院欧盟能源与环境小组委员会的弗森勋爵说：“我们听到了大众对维持和提高动物福利标准的压倒性的支持意见。我们敦促政府在任何自由贸易协定中都要维护动物福利标准。”不过他也警告称：“政府必须考虑到，提高福利标准对英国畜牧业竞争力的影响，以及对与欧盟未来的贸易关系的影响。”
该委员会表示，英国拥有全球最高的动物福利和种植业标准，这意味着，如果受到别国低标准生产的肉制品冲击，英国的生产标准将陷入危机。“政府既希望在自由贸易中处于领先地位，又想维持动物高福利标准，但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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