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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6月21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50年前,以色列密谋对埃及使用核武器

本报特约撰稿 史春树   青年参考  ( 2017年06月21日   08 版)

    第三次中东战争期间,以色列装甲部队在沙漠中集结。

    以色列退役准将雅科夫(左)与美国学者阿夫纳·科恩于2009年在特拉维夫见面,“参孙计划”的部分内情经前者之口曝光。

    第三次中东战争前夕,以色列曾密谋对埃及使用核武器。虽然蘑菇云并未真正升起,但当事人的回忆和最新披露的文件指明了一个事实:早在50年前,以色列就迈进了“有核国家”的门槛,由美、苏、英、法、中执掌的“核俱乐部”首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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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6月5日至10日,第三次中东战争震撼了世界。在这场被冠以“六日战争”别称的战争中,以色列挫败阿拉伯国家联军,从一个为生存而战的小国转变为地区强国。

    由于其对地缘政治格局的深远影响,第三次中东战争成为史学界被研究最深入的主题之一,相关著作汗牛充栋。即便如此,这场冲突中的一个关键问题仍然笼罩着重重迷雾——以色列的核武器是否对战局发展起了作用?50年来,当事各方就此讳莫如深。

    6月初,美国伍德罗·威尔逊研究中心公布了一批之前从未曝光的文件,揭示了“核因素”在那场战争中的角色。以色列政府和军方人士的发言记录证实了学术界此前的猜测:战争爆发前夕,以色列秘密组装了若干枚具备实战能力的原子弹,准备对埃及实施核打击。

    这一被称为“参孙行动”的秘密作战计划只是“万不得已之下的对策”。由于以色列在开战后数小时内就击溃了埃及军队,蘑菇云没有在西奈半岛升起。自那之后,有关“参孙行动”的一切被封存在亲历者的头脑与机密档案中,仿佛从未存在。

    “世界上第六个有核国家”

    英国《卫报》指出,最新解密的资料显示,以色列拥有核武器的时间比外界估算的早很多。1966年年中,在该国南部城市迪莫纳的一处研究设施,由物理学家伊斯雷利·多斯特罗夫斯基领导的研发团队,已经触碰到了“核武器实用化”这道梦寐以求的门槛。只要假以时日,以色列就会成为世界上第六个有核国家。

    在政治方面,时任以色列总理列维·艾希科尔对核计划并无把握,甚至忧心忡忡。原因之一是,美国总统肯尼迪及其继任者约翰逊都反对以色列拥有核武器。时任以色列陆军参谋长伊扎克·拉宾不止一次警告说,在迪莫纳进行的研究“缺少国际合法性”,可能招来周边阿拉伯国家先发制人的打击。“如果埃及轰炸迪莫纳,我们又想报复,”拉宾在1965年3月的一次会议上说,“全世界可能会对我们发出最后通牒”。

    艾希科尔要求核计划按部就班地推进,但试图拖延以色列核武库曝光的时间。“你们认为各国会祝贺我们吗?”每当被身边人问及“是否需要公开我们的核能力”,艾希科尔就会发出类似的嘲讽。

    然而,麻烦还是出现了。1967年5月14日,埃及军队开始进入毗邻以色列南部边界的西奈地区。3天后,两架埃及战机躲过以方拦截,从迪莫纳核设施上空飞过。当月26日,埃及战机又一次出现时,以色列人已经有些神经质。以色列国防军作战部长埃泽尔·威茨曼警告政府高层:核计划可能已经暴露,埃及或将在数日内向核设施发动空袭。

    落款为26日的一份会议纪要收录了艾希科尔对这种“不能明说”的武器的态度。“这种武器特别重要。我说的不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什么武器,我说的是已经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地存在于其他国家的武器。”尽管一如既往地闪烁其词,但结合这番表态的背景看,艾希科尔所称的重要武器就是以色列的第一批原子弹,而且随时可以将它们投入实战。

    准备对埃及“武力示威”

    美国“Politico”网站称,除了近年来解密的历史档案,外界了解以色列在跨过“核门槛”之后做了什么,最主要的信息来源是当事人的零散回忆。比如,以色列国家武器发展局(RAFAEL)创始人门亚·马道尔的回忆录记载,1967年5月的一个夜晚,他曾在一个秘密地点亲眼目睹技术人员组装和测试一种“致命的武器系统”,确保后者随时可用。

    就第三次中东战争期间的“参孙行动”,最有发言权的是退役准将、曾在以色列军方和军工部门之间担任联络员的伊扎克·雅科夫。据雅科夫回忆,1967年5月20日,他刚从美国回到以色列就接到作战部长威茨曼的紧急指示,要他“把手头的家伙准备好”。

    雅科夫得知,技术人员正夜以继日地完成两三个“特殊爆炸装置”。迪莫纳基地负责制造原子弹的核心组件,RAFAEL设在北方的另一处研究设施负责起爆装置。

    雅科夫意识到,这些原始的核武器在实际应用方面受到限制。科学家们可以把爆炸装置组装起来,但只有以色列国防军才能提供人力和物力资源,把它送到敌人眼皮下。几天后,一份作战方案即“参孙行动”诞生了。计划的初衷是以“武力示威”确保以色列的国家安全,具体实施方法为:采用特种作战手段,将核装置偷偷运送至西奈地区引爆。由于缺乏导弹等运载工具,两三枚原子弹不足以对埃及军队产生太大的直接杀伤,但在不知以方实力深浅的外界看来,一次出人意料的核爆能产生足够强的威慑力,改变实力天平。

    为保密起见,无论是以色列国防军还是科研团队,没有任何人起草行动命令,所有指示都通过口头传达。据雅科夫回忆,“参孙计划”的书面文件大概有两三页,附件部分的行文是标准的军方风格:行动目标、执行手段和方法,以及执行任务所需的部队规模。

    参与任务者担心沦为炮灰

    美国“historynewsnetwork”网站提到,“参孙计划”要求以色列国防军组建一支特殊任务部队协助该计划的执行。这有些不同寻常,因为这批核装置不是以色列国防军的资产,军方在“参孙计划”中的主要作用是对科研团队提供支持,包括保护任务区域安全、吸引敌军、与总理办公室建立通讯等。伊扎克·雅科夫被任命为军队方面的负责人。

    由伊斯雷利·多斯特罗夫斯基牵头的科研团队的工作,则是把代号“蜘蛛”的起爆装置与原子弹的核心部分组合并安置妥当,然后等待总理和以色列国防军参谋长的命令。

    按照作战计划,两支队伍将搭乘两架法国制造的“超黄蜂”直升机前往目标地点。“超黄蜂”直升机是当时以色列最大的直升机,一次能运载38人。一旦时机成熟,军方团队就会从以色列中部盖代拉镇附近起飞,科研团队携带核装置稍后出发。

    直升机的降落地点选定在西奈半岛东部山区,距埃及的一处军事基地20公里,距以色列边界15公里。另有一支伞兵部队负责对埃及军队实施骚扰,以转移后者的注意力,确保核爆小分队部署就位。据估算,核装置起爆后,整个西奈半岛和内盖夫沙漠数十公里的范围都可以观测到强烈的闪光及蘑菇云。

    雅科夫注意到,从命令起草到批准,整个过程相当快,“也就半天时间”。在准备阶段,一个必要步骤是在西奈半岛上空进行侦察。雅科夫叫上多斯特罗夫斯基,乘直升机从超低空侵入埃及领空,但就在接近降落地点时,飞行员收到警告称埃及战机正在逼近,一行人被迫折返。“我们看到一条河谷附近有个隐蔽的地方,适合起爆。”雅科夫叙述道。

    在“参孙计划”的准备阶段,所有知情者内心都忐忑不安:核装置能顺利起爆吗?我们能躲过爆炸的热浪和辐射吗?在这样的爆炸里被烧伤会怎样?“即使我们把事情做成了,”雅科夫回忆道,“大伙儿可能也没命了。”更重要的是,计划一旦付诸实施,以色列将成为史上第二个将核武器投入实战的国家——用这种方式公开示威,世界将作何反应?

    “核俱乐部”迎来“不速之客”

    1967年6月5日,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整整一上午,伊扎克·雅科夫都守在电话前。只需一道命令,他就会像唤醒传说中的大力士参孙那样,率部对埃及发动重击。

    电话始终没有响起。临近中午时,随着以色列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埃及军队的消息传来,雅科夫和同事们意识到,“参孙计划”不可能付诸实施了。次日,行动指挥部解散。

    战争结束后,军方和科研部门召集最后一次有关“参孙计划”的联合会议,唯一的主题是如何让核装置解除临战状态,重新成为“不存在之物”。雅科夫有些不甘心,在会后递交了一份备忘录给上级,提议乘势进行一次真刀真枪的核试验。他主张以色列利用战争胜利带来的震撼效应,在检验核技术成熟度的同时公开宣示自身成为有核国家。

    他的建议毫不意外地被打入冷宫。此后数十年,国际社会对以色列在“六日战争”中使用核武器的计划知之甚少;即便在以色列国内,绝大多数当事人也不愿重提这段旧事。

    然而,对伊扎克·雅科夫来说,1967年春夏之交的记忆永远不会褪色。直到2013年去世前,他依然认为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务,他把“参孙计划”称作“我的遗产”。

    美国军事历史学家阿夫纳·科恩对“Politico”网站表示,相较于周密策划的军事行动,他更倾向于把“参孙计划”视为一次在真实战争环境下展开的演练,以色列领导层其实并没真正做好对埃及实施核打击的准备。即便如此,他写道,当事人的回忆和新近披露的文件还是指明了一个事实:早在半个世纪前,以色列就有能力打一场有限的核战争。

    从这种意义上讲,深埋于故纸堆中的“参孙计划”或许算不上千钧一发的危机,但它仍有里程碑意义——“核俱乐部”首次迎来了并非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不速之客”。

 

50年前,以色列密谋对埃及使用核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