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式强暴”挥之不去

    每时每刻都有孩子被强暴

    据台湾《联合报》网站报道，5月17日，台湾“立法院教育及文化委员会”初审通过了被视为“狼师条款”的补教法第九条修正草案，包括补习班教师采取实名聘用制度、外籍教师须提供本国开具的无犯罪记录证明等条款。

    促使台湾行动起来的，是一位26岁的台南女子自杀的悲剧。这位面容清秀的才女刚刚出版了一本震惊台湾社会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小说的内容绝不像它的名字那般美好，用作者林奕含的话说，写的是“一个老师长年利用职权，诱奸、强暴、性虐待学生”。更让读者震惊的是，房思琪的故事正是林奕含的遭遇，她在少女时期被一个名师强暴了。

    在书中，房思琪对自己说：“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但现实中，“爱”不能麻痹内心的痛苦，罹患重度抑郁症的林奕含说：“他毁了我的一生……我的痛苦，不能和解。”4月27日，她在住处自缢身亡。

    “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这是林奕含离世前不久对媒体说的一段话。她相信，每时每刻都有孩子经历她经历过的一切。

    今年3月，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刊登了揭露美国体操界性侵丑闻的重磅报道《20年，368名体操少年被性侵》，开篇就是一连串冰冷的数字和残酷的事实：

    12岁的美国体操国家队队员在被称为“心理治疗”的环节遭到教练猥亵；

    几名6岁的体操幼童被教练诱骗脱光衣服，拍摄裸照；

    教练把手指插进女孩的紧身比赛服内；

    在全美最著名的体操馆内，有教练几乎天天同一名14岁的运动员发生性关系；

    过去20年，至少368名体操运动员指控教练、体操馆老板和体操馆其他人员性骚扰甚至性侵，平均每20天一起。考虑到很多受害者选择沉默，体操馆里的受害者数量可能更多……

    2016年8月，一名57岁的澳大利亚男子被控犯下310起性虐儿童案，有的受害者甚至不到13岁。

    据美联社报道，2016年年初，联合国人权办公室表示，在2014年和2015年，多名联合国维和部队成员涉嫌在中非共和国性侵未成年人。一名当地的7岁女童称，为了从军官手中换取水和饼干，她不得不做出不雅动作。

    2015年12月，英国首相卡梅伦因地方机构对儿童保护不力大发雷霆。此前，该国爆出多起震惊世界的名人性侵未成年人事件，比如英国广播公司（BBC）前资深主持人斯图尔特·霍尔和已故主播萨维尔，前者承认了14项猥亵和强奸少女罪行，后者在50多年间性侵了数百名女性，年龄最小的受害者只有5岁。英国《卫报》等媒体称，连已故英国前首相爱德华·希思也被卷入性侵儿童丑闻。

    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全球有12.7%的儿童遭遇过性侵害。瑞银慈善基金会的数据显示，在治安状况并不理想的南非，有此经历的青少年比例高达20%。在饱受战乱之苦的国家和地区，这一数字可能更加触目惊心。

    世卫组织称，遭受性侵的未成年人酗酒、吸毒、罹患抑郁症甚至自杀的风险会提高4～12倍。

    一万名警力不如一份信任

    当《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在中国台湾引发热议时，远在万里之外的英国，电视剧《三个女孩》即将在BBC电视1频道播出。该剧改编自2008年至2009年大曼彻斯特郡洛奇代尔镇发生的性侵少女案，由多名亚裔男子组成的犯罪团伙涉嫌用酒精和毒品诱惑几名13～15岁的女孩与他们多次发生性关系。

    英国女演员莱斯利·夏普在《三个女孩》中饰演警方探员玛格丽特·奥利弗，这个人物在现实中真实存在。

    奥利弗如今已不是警察了，但她仍清楚地记得抓捕团伙头目Shabir时的场景，那是2011年的一个傍晚。“当我们敲门时，他家门口的灯正在慢慢熄灭。一阵防盗链响声过后，门开了，一个长相平凡、完全不像坏人的男子站在我们面前。”奥利弗对BBC回忆道，“Shabir没有丝毫抵抗，与他出庭时破口大骂的表现大相径庭。那会儿，他以为自己会无罪开释。”

    近年来，英国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地区一样，逐步加大了打击性侵未成年人犯罪的力度，英国警方也一直将此类案件作为优先侦破的重点，但奥利弗称，很多强奸案嫌疑人逃脱了制裁。

    她无奈地表示，自己曾无数次接触遭受残忍侵犯的未成年受害者，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案子无果而终，即使证据确凿。“我记不清有多少次不得不直面孩子的眼睛，解释我们已无能为力，那些毁了他们一生的强暴者将逍遥法外。”她认为这样的结果源于警方的办案思路出了问题。投入1万名警力，不如建立一份信任。

    1997年，已是4个孩子母亲的奥利弗加入警队。她花了大量时间学习如何与谋杀案受害人的家属建立信任。“我认为想当好警察就必须这样做。”奥利弗说。但她发现，上司并不看重她做的事。相比破门而入将毒贩制服，她做的都是陪受害人的母亲选墓地埋葬儿子、说服即将放弃的证人接受警方保护出庭指认凶手这样的平淡事情。

    不久，奥利弗被派去处理性侵、家庭虐待和儿童保护类案件，这些都是其他警员不感兴趣的活儿，她却干得很好。她获得了那些深受伤害的女孩的信任，但把这种信任传递给负责案件调查的领导是个难题。

    “在我开始参与调查前，西曼彻斯特就有数量可观的虐童嫌疑人身份已被确认。我听说有的女孩在遭受侵害前被下了药，失去了行动能力，但相关调查已经结束了。依据《儿童诱拐法案》，一些嫌疑人遭到了警告，可没人被起诉。”奥利弗对BBC说，“每当我回想起这些案例，仍然气愤不已。这些脆弱的人伸出手来，渴望正义，我们却让他们失望了。从警前的那句‘捍卫法律，平等尊重每个人’的誓言，现在看来毫无意义。”

    警方将受害人称为“雏妓”

    林奕含的书中有句直白到让人无法承受的话：“他硬插进来，而我却为此道歉。”这其实是很多遭遇性侵的女孩面临的境遇。一些人来自贫困的单亲家庭，缺乏良好的教育，因此被外界歧视，人们认为她们有此遭遇多半是自己的问题。

    “曼彻斯特晚间新闻”网采访的一位遭Shabir团伙性侵的受害者，就是人们眼中典型的“问题少女”。她很小时父亲抛弃了家庭，母亲染上了酗酒的恶习，12岁时，她被19岁的邻居诱奸。此后，她离开了家，整夜在外游荡。

    “我先后遇到了几个男人，想和他们认真地发展恋爱关系，甚至想到结婚生子，但最终都未能如愿，我遭到了毒打和控制。”她说。后来，她认识了Shabir团伙中的一员，当她想要离开时，遭到了对方的暴力威胁。

    奥利弗认为，如果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些受害者，就不能赢得她们的信任。一系列报道显示，警方在接触受害人时出现了大量不当言行，比如，一位警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认，自己将那些女孩称为“雏妓”。

    奥利弗透露，这种叫法算客气的，她听过更难听的称呼。警方办案的过程中没有一丝同情和想要赢得信任的努力。有的警察甚至不愿走进受害女孩的家，“他们坐在车里吃着三明治，等我回来。当我们开车带孩子去警局时，孩子提出想收听广播1频道，同事却调到了4频道，丝毫不愿做点什么让孩子好受一些。而这些小事恰恰对建立信任异常关键”。

    奥利弗认为，自己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警察，但很多同事把这两个身份的顺序颠倒了。如今，英国警方承受的破案压力，以及奉行的以目标为导向的文化，将怜悯心彻底排除在工作之外。时常有人对奥利弗说，“不要感情用事”，要和所有人保持距离。这种想法让警察和受害人对立起来，不能互信，调查得到的线索与证言对破案的作用很有限。

    台南立案调查林奕含遭性侵事件

    警界这种我行我素的作风，最终让奥利弗心灰意冷。她说，促使自己离开的是一桩案子——同事将自己好不容易与关键证人建立的信任轻易破坏了，“当我得知施暴者因为警方不相信那个女孩的证言逍遥法外时，我无法继续做这份工作了”。

    她对BBC表示，自己十分看重《三个女孩》这部电视剧，因为它揭露了警方错误的思维和办案方式，而这些问题以往外界都不了解。

    值得欣慰的是，虽然很多嫌疑人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Shabir和他的团伙除外。据“曼彻斯特晚间新闻”网报道，2012年，Shabir被判22年监禁，他的8名同伙获刑4～12年不等。英国《每日快报》今年2月称，其中刑期较短的几人将在近期刑满释放后被驱逐出境。

    据台湾《自由时报》网站报道，迫于林奕含之死带来的强大舆论压力，近日台南市市长赖清德公开表态，称台南“地检署”已就林奕含遭教师性侵一事进行立案调查，“盼别再有房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