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志愿者：精神可贵，但别帮倒忙

    志愿服务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受到联合国等国际组织重视，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怀揣助人热情，投身志愿服务。欧美国家尤其倡导青少年在成长初期重视志愿精神的培养，学校甚至将志愿服务纳入必修课。丰富的海外志愿服务经历，是学生申请名校时的加分项。

    不过，北美青年文化平台VICE网站和美国《赫芬顿邮报》等媒体最近指出，随着越来越多低龄志愿者活跃在世界舞台上，负面问题开始凸显。尤其是在医疗、搜救等专业领域，缺乏经验和资质的志愿者“对当地人造成的伤害可能比带来的益处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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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受训练竟为患者截肢

    上个月，国际志愿者协会（IAVE）在墨西哥墨西哥城举办了全球年会。目前，有超过70个国家和地区加入了该组织。IAVE在联合国拥有特殊身份，是联合国非政府组织联盟的成员，享有盛誉。

    上世纪80年代，志愿服务开始受到国际社会的重视和推崇，志愿者的作用也越来越得到人们的肯定——他们能协助政府解决社会、经济和文化问题，营造更加人道和公正的社会。特别是近年来，战火、疫病、天灾的新闻不绝于耳，对志愿服务的需求在一些地区愈发紧迫，处于动荡中的人们渴望任何形式的帮助。

    与此同时，志愿服务也存在必须正视的问题：在一些需要专业性的特殊领域如国际医疗救援，志愿者虽然热情高涨，却忽视了其职责的复杂性和承担的重大责任。VICE网站称，他们只有救死扶伤的心，却没有治病救人的能力。很多志愿者不具备相关经验和资质，让他们参与医疗救援，对受助者来说很可能是伤害。

    美国医学人类学家诺莱·沙利文（Noelle Sullivan）博士2013年6月访问坦桑尼亚北部，在当地公立医院看到的一幕，让这位卫生问题专家惊出一身冷汗。她在VICE网站上写道：“我看到一个年仅18岁、稚气未脱的小伙子，拿着手术钢锯站在病床边，准备为交通事故伤员截肢。这个小伙是国际义工，经询问得知，他竟然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

    离开手术室来到产房，沙利文见到的仍是类似的场景：一群外国口音的志愿者围在痛苦呻吟的产妇周围，同样，他们都是缺乏正规临床训练和实习的大学毕业生及高中生。沙利文说：“事实上，这样的场景在坦桑尼亚稀松平常，躺在病床上的伤员和产妇肯定不知道，帮助他们的是一群并不具备行医资格的志愿者。”

    沙利文目前在美国西北大学任教，研究方向正是全球医疗援助计划。每年，她都会接触一批又一批去过非洲，在当地进行短期义工服务的学生。有不少人认为，参加一个时间不长的国际医疗志愿项目，可以帮自己拿到名校的录取通知书，还能掌握不少临床医学知识，一举两得。而且目前运行此类国际医疗志愿服务的机构非常多，加入海外医疗服务队或通过私人公司报名参与，都不是难事；问题在于，志愿者的资质和背景是否过关，外界并不知晓。

    这些志愿者到当地后，都是“现学现卖”。专业医护人员会在旁教他们该怎么做，但这些技能和知识往往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这种做法也违背了正常的行医规范以及最佳的临床处置准则。

    沙利文写道，在医疗体系健全的国家，很难想象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在医疗基础设施明显无法满足需求的欠发达地区，大批涌入的外国志愿者便顺理成章地填补了专业人士的空缺，走上前台行医。

    志愿服务并非全无私心

    志愿服务造成的负面影响开始被越来越多的社会组织关注。爱尔兰社会发展组织Comhlamh在其官网上写道：“某些进行短期服务的医疗志愿者团队，对当地人造成的伤害可能比带来的益处还多。”

    该组织工作人员珍妮特·霍纳（Janet Horner）表示：“我们刚刚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很多运营机构缺乏连贯的、深思熟虑的规划和对志愿者的严格岗前培训措施。他们带着西方社会一贯的白人救世主心态，而不顾当地的特殊环境和文化敏感性。这些问题必须引起重视。志愿服务是正义的，不能因为个人错误抹黑这份神圣的工作。”

    沙利尔还指出，“情况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糟”。在她去过的坦桑尼亚医疗站，外国志愿者甚至比本地医疗人员还多，几乎是后者的两倍。这些不熟悉业务的生手常常会帮倒忙。

    “很多时候能起到作用的还是当地的专业医疗救助团队，甚至病人家属都比国际志愿者强，因为他们没有语言及文化障碍，同时更了解本地医疗体系的运作方式。而很多远渡重洋的外国志愿者，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技术傍身，到了当地真是两眼一抹黑。”沙利文说。

    事实上，据《赫芬顿邮报》报道，坦桑尼亚作为接受志愿服务的一方，已经觉察到了其中的负面因素，但他们很少提出异议。VICE网站认为，原因可能是输送志愿者的机构或组织在“送人”的同时，还会提供必要的财力支持，帮助当地发展医疗硬件设施。对坦桑尼亚人来说，这些钱是他们亟需的。

    不只接受志愿者的受助方有“私心”，那些不远万里前来服务的年轻人，虽然助人之心不假，但也有想利用海外经历为未来学业铺路的“小算盘”。要知道，美国的大部分医学院在招生时看重学生的临床经验，而海外志愿服务经历是非常漂亮的“加分项”。

    沙利文指出，美国政府在1996年颁布的《健康保险便利及责任法案》，禁止不具有医师执业证的人从事医疗工作，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结合现在年轻人的诉求看，一方面想申请学医的人需要从业经验，另一方面法律又严禁无证上岗，于是，前者只好另辟蹊径，到法律存在漏洞的地方获取经验。

    这种矛盾造就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医疗志愿服务”市场，也加剧了海外医疗队伍良莠不齐的现象。VICE网站称，只需在谷歌上输入“志愿服务”和你想去的地方，马上就能弹出成百上千的相关组织，其中一些以盈利为目的的机构，甚至能提供各种各样的短期医疗志愿服务产品。

    志愿者精神值得鼓励

    虽然问题很多，但在霍纳看来，志愿服务组织仍有积极的一面，不能全盘否定。

    西谚有云，“不能把洗澡水和婴儿一起倒掉”。沙利文也认为，如果从初心上来说，这些志愿者的精神是非常值得鼓励的，他们的出发点很好，只是没有待在合适的志愿服务位置上。“我们需要重视目前志愿者队伍的缺陷，加强他们的资格审查和岗前培训，同时集合多种力量确保志愿者在当地能发挥效力。”

    VICE表示，在一些危困和亟需人道主义救援的地区，未经系统性技能培训的志愿者依然能发挥极大的作用，比如为受灾民众配送食品，做一些简单的烹饪或必要的清扫工作。

    “很多任务需要我们无私奉献，医疗服务只是其中特殊的一项。但我们不能因此忽视岗位对应的职责，如果志愿者根本不具备在本国从事此项工作的技术和能力，还是不要去其他国家做同样的事了。”沙利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