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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07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美国:虐老现象在沉默中蔓延

本报记者 高珮莙   青年参考  ( 2016年12月07日   07 版)

    老有所养是最基本的人权,但在美国,老人被至亲或看护人忽视、辱骂甚至虐待的现象并不鲜见,许多老人无法获得食物、水等生活必需品。据北美青年文化网站“VICE”报道,到2040年,“千禧一代”需要照顾的老人数量将超过他们的子女数量,1/10的老人将遭受情感上或身体上的虐待,或两者兼有。美国老年人研究理事会称,90%的虐待来自老人的家属或看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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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顾”老人就是为了钱

    一年前,77岁的伊莱恩·拉特肖(Elaine Latshaw)在她位于宾夕法尼亚州马哈诺伊城的家中被发现时,已经去世多日。她双脚长满坏疽,骨头露了出来,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液和排泄物。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从没目睹过如此恶心、可怕的场面。”地方检察官克里斯汀·霍尔曼(Christine Holman)告诉美国“WNEP”网站。尸检结果显示,拉特肖死于“由多处褥疮引发的吸入性肺炎、坏疽和由血管性痴呆和高血压导致的营养不良”。

    拉特肖的死绝非偶然。当地警方透露,去年今夏,拉特肖57岁的儿子约翰(John)及其53岁的女友多萝西·罗宾逊(Dorothy Robinson)因照顾拉特肖失职,被控三级谋杀罪。法庭文件显示,约翰在2014年将母亲接出了养老院,说她不喜欢那儿的环境,而且价格贵得吓人,从此,拉特肖每月1200美元(约合人民币8261元)的社会保障金就落入了儿子手中。

    这对情侣称,他们只是遵从拉特肖的愿望。“她不想看医生,要求我们帮她隐瞒一切。我爱她,但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尽快见到已经去世的丈夫。”多萝西告诉“WNEP”网站,拉特肖拒绝接受他们的帮助,每天晚上都为丈夫嚎哭,并告诉所有人,她想尽快离世去陪伴丈夫。

    虐待老人的现象在美国并不鲜见。2010年,被西雅图检察院指控谋杀母亲鲁比(Ruby)时,花着母亲的退休金、一天到晚在网上打扑克的克里斯托弗·怀斯(Christopher Wise),也声称母亲根本不想去养老院,他只是尊重老人的意愿。但据美国《赫芬顿邮报》报道,鲁比由于无法行动、痴呆和孤立无援被困在床上,在死前的几个星期,她不断地呻吟、哀求、哭喊着“救命”,可邻居把窗户紧紧关上,儿子则不耐烦地戴上了耳塞。被发现去世时,鲁比全身多处腐烂,长了8个巨大的褥疮,好几处露出了骨头。

    据“VICE”网站报道,到2040年,“千禧一代”需要照顾的老人将比他们的子女更多,1/10的老人将遭受情感上或身体上的虐待,或两者兼有。

    “一位老妇人被继女关在房子后院的鸡笼里,一位老人被自己的粪便粘在了椅子上。”密苏里州律师杰西卡·克鲁斯(Jessica Kruse)告诉美国“News-Leader”网站,“看护人‘照顾’这些弱势群体的唯一目的,是掌控他们的财产。”

    据克鲁斯介绍,一位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被迫签署了一份文件,允许虐待他的人接管他的银行账户、投资财产、房地产和养老金,而他本人在10分钟后就彻底忘掉了这件事。一位弗吉尼亚州的看护人从她83岁的阿姨那里弄到了11645美元(约合人民币8万元),用于给朋友购买小火车和太阳镜。一位居住在养老院的创伤性脑损伤老人的监护人,在美发沙龙、女装店和汽车4S店大肆消费。

    “这的确是被掩盖的全国性大丑闻,里面有很多灰色地带。”提供护工服务的Caregiving Club创始人兼CEO雪莉·斯内林(Sherri Snelling)告诉“VICE”网站,她曾为争取老年人权利在政府部门间奔走。

    虐待老人现象“猖獗、隐蔽、代价高昂甚至致命”

    正如美国“CHFS”网站所说,虐待老人是很难被发现的犯罪,大多数人从来没亲眼目睹过,因为受害者往往是被自己的家庭成员关起门来虐待;即使看到,很多人也不会插手,因为“不关我的事”。

    美国老年人研究理事会称,90%的虐待来自老人的家属或看护人。美国国家犯罪者受害中心的报告称,虐待老人的犯罪嫌疑人中,有33%是成年子女,22%是其他家庭成员,11%是配偶或亲密伴侣,16%是陌生的看护人员。

    北卡罗来纳大学医学院助理教授蒂莫西·普拉茨-米尔斯(Timothy Platts-Mills)向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解释道,身体虚弱或有心理障碍的老年人无力照顾自己、容易受伤,因此很难分辨他们身上的伤口到底是疏忽所致还是由于遭受虐待。超过60%的内科医生和家庭医生承认,他们从来没有询问过老年病人是否遭到虐待。

    的确,发现虐老现象极其困难,特别是施虐者就是受害者的护理人员时。斯内林表示,有两种典型的虐待,一种是故意虐待,比如拿政府的钱但不用来照顾老人,或是当老人没有自主能力时榨取老人的财产;第二种是无意虐待,这通常是由于家人和看护人没有时间、缺乏训练或经济困难,而无法为老人提供妥善的照顾,最终导致老人遭到忽视。

    据“VICE”网站报道,这两种行为都是犯罪,但都很难在法律层面被定罪。美国司法部的数据显示,大约只有1/23的虐老案件被上报。美国成年人保护服务协会的执行主任凯瑟琳·奎恩(Kathleen Quinn),去年在关于老年人的美国参议会特别委员会听证会中指出,虐待老人的现象“猖獗、隐蔽、代价高昂甚至致命”。

    然而,将老人送进专业的养老机构同样不意味着安全。

    美国国会今年7月发布报告称,美国30%的养老院存在虐待老人的情况,常见问题包括拒绝治疗褥疮、医疗保障不足、营养不良、环境和个人卫生状况糟糕等,严重损害老人健康甚至导致死亡。

    据美国广播公司(ABC)报道,宾夕法尼亚州超过70%的养老院未能达到联邦卫生和安全标准;芝加哥一家养老院内数十位老人无法自由行动;在旧金山一家养老院,政府检查人员发现一位83岁老人的身上和嘴里爬着数以百计的蚂蚁。一些养老院工作人员被指控公然殴打老人到窒息、骨折,有男性工作人员在老太太洗澡时对其进行猥亵,还有工作人员用香烟贿赂一名脑损伤病人,让他攻击另一位老人。

    ABC称,美国约有160万老人居住在约1.7万家养老院里,其中1.1万家是以盈利为目的企业。加州老年人护理协会的CEO安妮·伯恩斯·约翰逊(Anne Burns Johnson)表示,由于拥有职业资格的护士和助理严重缺乏,养老院很难雇到人,员工质量因此良莠不齐。

    “人们不应该再保持沉默”

    斯内林承认,富人遭受虐老的可能性是最低的,中下层出于经济原因倾向于自己照顾自己,而这常常导致无意识的忽视老人。

    美国《福布斯》杂志援引最新的美国人口普查数据称,到2050年,20%的美国人年龄将超过65岁,人数超过2012年的两倍。目前,4400万看护人的年龄超过50岁,他们可能在照顾老人的过程中产生愤怒、沮丧、抑郁等情绪问题。

    《赫芬顿邮报》称,长期护理老人的压力非常大,可能超出人们的承受能力。而被家人忽视、虐待导致的羞愧和耻辱,可能增加老人自杀的风险,一些老人称“心情不好时宁愿自杀,只要死得不太痛苦”。

    今年夏天,美国参议院通过了一项决议,设立全球虐老关注日,旨在唤起人们对这个问题的重视。今年6月,佛罗里达州众议员格温·格雷厄姆(Gwen Graham)宣布计划起草新的立法,并建立虐老登记机构保护65岁以上的老年人。

    “所有人需要携手保护脆弱的老年人,他们是我们的父母和祖父母,是伟大的一代人。”格雷厄姆透露,去年佛罗里达州发生了超过2500例虐老事件,该州的虐老行为在过去5年里增加了74%。布朗大学阿尔珀特医学院助理教授莉迪亚(Lidia Vognar)告诉《赫芬顿邮报》:“我们必须打破关于虐老的禁忌,人们不应该再保持沉默。”

    地方政府采取了一些措施,呼吁人们提高对虐老问题的关注度。洛杉矶公布了虐老问题热线,市民可以报告任何身体上、经济上、情感上及其他方面的虐老问题。地方检察官杰基·莱西(JackieLacey)在其母亲遭受电话诈骗后发起了该行动。巴尔的摩和华盛顿特区为虐老受害者提供法庭陪同、咨询及法律援助。但要想让这类服务起作用,首先需要对虐老行为进行认定,而当受害人年事过高时,这可能变得非常棘手。

    斯内林说,这些为完善法律所做的最初努力让她很受鼓舞,这也能鼓励广大家庭继续学习,为了常常是不期而至的看护工作做好最佳准备。“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我认为很多人已经开始意识到问题不会自己消失,而看护工作中最大的障碍就是缺乏沟通。”

 

美国:虐老现象在沉默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