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银行徘徊在危机的十字路口

    10月27日，德意志银行新任CEO约翰·克莱恩（John Cryan）公布了令人惊讶的积极财报。报告显示，德银第三季度净收益74.9亿欧元（约合人民币564亿元），税前利润6.19亿欧元（约合人民币47亿元），净收入2.78亿欧元（约合人民币21亿元），与分析师此前预期的亏损9.49亿欧元（约合人民币71亿元）相差甚远。尽管如此，长期以来的糟糕形势还是给德银蒙上了沉重的阴云。

    2015年，德银交出了巨亏68亿欧元（约合人民币512亿元）的难堪业绩，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列为“系统性风险最高的全球重要银行”。今年9月，美国司法部向该行开出了14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45.5亿元）的天价罚单。正如德国《明镜》周刊所说，在146年漫长历史中，德银曾是德国价值观的象征：可靠和安全。但如今，这个曾经屹立于欧洲金融界的老牌国际银行，正因糟糕的表现成为质疑和攻击的目标。美国《华尔街日报》称，德国银行业的支柱如今走到了十字路口，前方究竟是万丈深渊还是峰回路转，仍是未知数。

    “当前全球最危险的银行”

    5月19日，德银大大小小的投资者聚集在了法兰克福会展中心，到处充斥着抱怨自己“越来越穷”的声音。《华尔街日报》称，这家老牌银行深陷可能威胁其生存的巨大危机，堪称“当前全球最危险的银行”。

    今年1月，德银公布2015年亏损68亿欧元巨款，创下了成立以来的历史纪录。今年第二季度，该行营业收入74亿欧元（约合人民币557亿元），同比下滑20%，税后利润仅20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1.5亿元），同比锐减98%。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9月中旬，美国司法部针对德银在经济衰退前的住房贷款抵押证券业务展开重新审查，并开出了140亿美元罚单，导致德银股价创下新低，麻烦重重的德银陷入新的危机。

    面对美国司法部远远高于预期的“狮子大开口”，德银明确表示反对，并寄希望于在此后可能持续数月的谈判中将金额降下来。事实上，140亿美元的罚款已远远超出德银的负担能力，它并没有充足的现金应对此次危机。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德银总资产为1.64万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2.34万亿元），总负债为1.58万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1.89万亿元），这笔巨额赔偿金相当于其60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4516亿元）净资产的1/5。即便赔偿金大幅降低，仍可能对德银的财务造成巨大负担。

    《华尔街日报》称，更糟糕的是，德银在过去数年来大量发行金融衍生品，相当于欧元区GDP的数倍。一旦德银危机延续下去，很可能导致欧洲乃至全球银行的系统性危机，同时引发严重的银行挤兑，进而严重威胁欧盟的经济局势。

    巨大的危机导致投资者对德银信心低迷，自2015年以来，该行股价已下跌超过50%。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报道，今年7月，标普全球评级将德银列入负面观察，并将其信用评级降为降为BBB+/A-2。11月3日，惠誉国际评级信用公司将德银的债务评级列入负面观察，如果重组计划的资本轨迹由于增量诉讼与监管费用的增加而遇到重大挫折，德银的评级也有可能被降级。惠誉预计，德银2016年剩余时间的收益将继续疲软，欧洲与亚太地区萧条的商业环境将使其更难创造收益。

    《明镜》周刊称，这家地位举足轻重的德国第一大商业银行在全世界70个国家设有2790家支行，拥有101104名员工和561559名股东，曾享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它是如何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上的，着实让人困惑。

    一场延续二十多年的“噩梦”

    关于德意志银行亏损68亿欧元的原因，其CEO克莱恩解释说，其中53亿欧元（约合人民币399亿元）是支付监管机构的罚款和上千起诉讼提取特别准备金造成的。

    自2012年以来，德银就频频因法律纠纷面临金额巨大的罚款和赔偿，为此预留了55亿欧元（约合人民币414亿元）的法律拨备金额，2012年至2015年，德银用于法律诉讼的支出累计高达127亿欧元（约合人民币956亿元）。

    但在《明镜》周刊看来，德银的衰落并非一日之寒，它是一场延续了20多年的“噩梦”。事实上，德银的盈利能力近年来一直在持续下降。自1994年大规模扩张以来，该行就开始承担更大的风险。1994年，德银拥有73450名员工，其中3/4在德国，2001年94782名员工中一半在国外，2007年，德银2/3的员工在海外工作。

    与扩张相伴的是德银对高风险投行业务的过度追求。1994年，德银的大部分收益来自传统的商业银行业务，到2007年，投资银行部门的收益已攀升至总体收入的70%以上。2008年金融危机后，随着监管趋严，欧洲大多数银行缩减投行部门，德银却反其道行之，试图变成能与摩根大通和高盛一较高下的欧洲投行。

    正如德国副总理兼经济和能源部长加布里尔（Sigmar Gabriel）所说，德银错把投机当成了经营模式。BBC报道称，缺乏大规模的相对安全的零售银行和信用卡业务来平衡风险高、规模大的投行业务，德银很容易陷入困境。

    不仅如此，德银的经营效率低下、成本冗余由来已久。正如《明镜》周刊所说，该行没有从全球金融危机中接受教训。它曾是德国的象征，德国企业和国家的经济支柱，但由于缺乏竞争者和敌人，银行高层开始变得自满、懒惰、懦弱和漫不经心。根据今年上半年的财报，德银的经营成本占收入比例高达90%。美国彭博社的调查结果显示，德银成本占其收入的比重高达116%，在接受调查的27家银行中排名第二。

    从1994年到2015年，德银员工数量增加了30%，但工资总额增长了200%，达到13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978亿元）。在2002年的金融危机中，华尔街的5万名和伦敦的2.5万名银行业人士丢掉了工作，德银却加大油门继续扩大人员招聘。2015年，德银10万名员工中的756人年收入超过1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753万元）。

    此外，难民危机和日益严重的恐怖袭击，使欧洲社会处于动荡之中，德银的经营环境不断恶化，面临更大的挑战。

    德银对德国经济至关重要

    面对不断加剧的经营困境，德银从去年起展开了自救行动。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德银去年10月宣布将从以拉美地区为主的10个国家撤出，并裁减9000个工作岗位和6000位顾问。通过出售旗下的德国邮政银行，该行的员工队伍还将减少1.5万人。

    此外，德银通过更换高层、调整战略并重组部门架构，意图提高效率、降低风险。CNBC称，德银正在实施雄心勃勃的2020年战略重组计划，并声称取得了良好进展。在披露备受期待的战略计划的细节时，克莱恩表示，他想领导德银走一条“更守纪律和更专注的道路”。BBC则认为，克莱恩是保守、脚踏实地的务实派，他有望带领德银走出困境。

    更何况，德银在德国、欧洲乃至全球金融体系中有着特殊地位。德国金融体系由银行主导，银行资产规模占金融体系的68%。作为德国第一大商业银行，德银不仅是德国金融业的象征，也为德国实体经济输送着大量“血液”。同时，德国是欧元区最核心的成员之一，其经济的潜在风险牵动着整个欧元区的神经。

    《华尔街日报》称，虽然德国政府明确拒绝了向德银直接施救，也不太可能违反欧债危机后该国牵头出台的反对欧盟国家对本国银行进行救助的规定，但如果在经济、就业领域举足轻重的德银面临破产危机，政府不会坐视不理。一位德国官员称，每个人都知道银行体系的重要性。德国财政部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Wolfgang Schaeuble）则认为，德银“稳如磐石”

    10月1日，多家德国大型工业企业负责人在德国媒体上发声“力挺”德银。西门子公司CEO乔·克泽尔（Joe Kaeser）表示，德银的经营朝着正确的目标迈进，“我们完全信任德银”。戴姆勒集团董事长蔡澈（Dieter Zetsche）则称，强大的德国银行业对强大的德国经济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