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拆除加莱难民营
“丛林”被拆，难民“英国梦”仍在
本报记者 温莎
青年参考
（
2016年11月02日
06
版）
10月23日，法国加莱拆除“丛林”难民营前夜，难民与警方发生冲突。本版图片来源CFP
10月26日，英国伦敦，当地民众参加游行，要求政府帮助法国加莱“丛林”难民营中的未成年人。
在寒冬到来前，法国加莱难民营完成了拆除工作。英国《独立报》认为，让饱受战火摧残的难民离开不安全、不卫生的营地是件好事，但事情的结果不一定如预料般完美。因为在加莱难民营中的大部分人，最终目标并非法国，而是一海之隔的英国。
“难民营空了，我们的使命也完成了”
据美国《旧金山纪事报》报道，10月26日，法国加莱海峡省省长法比耶娜·毕肖（Prefe Fabienne Buccio）宣布，截至当天下午，加莱“丛林”难民营中的所有难民已撤离并被安置妥当，这一难民聚集区于当天正式关闭。“难民营空了，我们的使命也完成了。”毕肖说。
2013年以来，法国西北部城镇加莱不断涌入大量来自苏丹、叙利亚、阿富汗的难民。最初这里只是一片布满帐篷的露天难民营，后来在援助团体的帮助下，逐渐发展为拥有学校、酒吧、餐馆和商店的“迷你城镇”。
法国媒体将这一区域形象地称为难民“丛林”。据法国内政部估计，约有1万人生活在这片“丛林”中。
在英国路透社看来，“丛林”难民营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欧洲在应对难民危机上的失败。在“丛林”内部，非法贩卖武器、卖淫等行为猖獗，不同国家难民间的暴力冲突时有发生。更令法国政府担忧的是，“丛林”很可能为恐怖分子的藏匿和策划袭击提供便利。
今年上半年，法国曾开展几次行动，清理了“丛林”的部分区域，但此举令难民营越发拥挤。9月，法国总统奥朗德宣布将在年底前彻底清除“丛林”。
这一决定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英国工党影子内政部长伊维特·库珀（Yvette Cooper）表示：“没有人应该生活在肮脏、危险、不人道的难民营中，特别是未成年人，我们应该为欧洲存在这样的地方感到耻辱。犯罪和偷渡团伙在这里横行，难民被威胁和利用，这不是欧洲应对难民危机的方式。”
自由职业者、摄影师哈桑·阿卡德（Hassan Akkad）曾在加莱生活过两个月，回到英国后，他告诉英国《卫报》：“秋天正值阴雨季节，没有完善设施的难民营内泥泞不堪。没人将这里称为家。”
库珀和阿卡德不约而同地指出，如果要拆毁“丛林”，就需要为人们提供更好的选择。
按照法国政府的计划，难民将被疏散到全国各地的“欢迎中心”。自去年以来，法国已建立了450个“欢迎中心”，目标是为难民提供卫生安全的生活环境，掌握他们的行踪，做好安置工作。这些“欢迎中心”原先是宪兵队兵营、废弃的医院、训练中心和淡季的度假酒店等，在那里，难民可以申请庇护。
但在实际操作中，工作人员为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疏散，会选择最简单的方式。35岁的尤瑟夫（Yusef）是位逃离苏丹的医生。他告诉《卫报》：“他们会给我们一张地图，上面有两个选择。作出选择后，我们就会乘坐大巴前往全国各地的‘欢迎中心’，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是被告知大概的地点，而不是具体的地名。当时我闭上眼睛，在地图上随便指了个地方。”
许多难民的最终目的地是英国
在被拆除前，加莱难民营中的青少年咖啡馆是未成年人免费休息和放松之处，但这里的沙发已经磨损，低矮的房间看上去摇摇欲坠。一片寂静中，电话铃响了起来。阿富汗少年瓦萨里（Wasaa）接了电话，是他的朋友打来的。那个朋友正藏在卡车里，希望到达英吉利海峡的另一边。
“问题是，他的手机没有GPS，他不知道自己乘的卡车是否朝着期望的方向行驶。”14岁的瓦萨里说。
美联社称，事实上，在这个法国北部的难民营中，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将被送往何方。但他们中的许多人梦想着被送到英国，那里离加莱只有33公里。青少年咖啡馆的墙上，贴着伦敦红色双层巴士的海报，提醒大家这里与伦敦近在咫尺。
在库珀看来，将难民分散到全国各地的“欢迎中心”并不能解决难民问题。这些中心只处理投向法国的庇护申请，但许多难民想到英国去。据估计，加莱难民营中至少有1/3的人在英国有亲人。
“我们的计划没有改变。”来自叙利亚阿勒颇市的穆罕默德·哈立德（Mohamed Khalid）告诉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网站，他的妻子和4个孩子都在英国，“法国政府给我们1个月的时间完成庇护申请，但我不想留在这里，我只想和亲人团聚”。
虽然有大量需求，但根据英国法律，在加莱难民营中，只有直系亲属居住在英国的未成年人，在提供有效证明后，才可以到英国与家人团聚。此外，今年上半年通过的“杜布斯修正案”，也向没有亲属陪伴的“易受伤害”的未成年人敞开了大门。
英国儿童专员安妮·朗菲尔（Anne Longfield）告诉英国《每日电讯》报，在被拆除的加莱难民营中，约有300名未成年人有资格在英国定居。没有亲人的未成年人也可以尝试申请，他们的情况将被单独审核。
对没有机会从正当渠道进入英国的难民而言，偷渡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在加莱，各国难民频繁拦截过往车辆，伺机经由英吉利海峡海底隧道潜入英国。
只要有偷渡成功的案例，加莱就有吸引力
据美国国家公共电台10月25日报道，联合国难民署发言人斯平德勒（William Spindler）称，今年穿过地中海的难民和移民人数为32万人，比去年的101万少，但今年是“最糟糕的一年”——截至目前，已有3740人在偷渡过程中死亡，几乎与去年持平，平均每88个偷渡难民中就有1人死亡。
斯平德勒说，多种因素导致死亡人数上升。首先，蛇头用质量低劣的船只偷渡，充气筏经常在途中出事，天气恶劣导致船只倾覆。此外，蛇头常常超载运输偷渡者，一旦出现险情，救援往往难以奏效。
人们担心，法国在分散难民程序上的不足，可能导致更多人从非正常渠道进入英国。美国《时代》周刊称，在加莱难民营拆除前，营地的气氛近乎恐慌，根据志愿者提供的信息，许多难民秘密计划摆脱法国政府的安置，或在积极寻找替代路线前往英国，其中许多是危险的。报道指出，只要有偷渡成功的案例，加莱就会吸引那些试图到达英国的人回到这里。
此外，尽管有了看似完善的安置计划，法国慈善机构Care4Calais的创始人克莱尔·莫斯利（Clare Moseley）仍认为，政府正在建造更多的“欢迎中心”，但问题是现在没有足够的空间安置所有的加莱难民，一些人很可能被疏散到小规模的非法临时庇护所。难民看到那里没有自来水、卫生间和医疗设施，就会更迫切地想要到英国去。
对此，《卫报》记者帕特里克·金斯利（Patrick Kingsley）呼吁：“从长远看，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对难民的态度。难民是流动的，其中一些人将一直试图到达英国。我们需要接受这个现实，并创造合法的渠道。事实上，难民将在两种渠道间选择，合法的和非法的，我们提供的合法渠道越少，就会看到更多人选择非法渠道。”
而从目前来看，英国并未打算接受更多难民。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英方已着手在加莱修筑隔离墙，以阻挡难民经由英吉利海峡偷渡。这道隔离墙预计4米高、1000米长，造价27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2021万元）。工程于9月开始施工，预计年底竣工。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难民不愿放弃希望。22岁的马哈茂德（Mahmoud）在加莱生活了5个多月，曾5次试图跟着货车偷渡到英国，但没有成功。帮他偷渡的人要了4000英镑（约合人民币3.3万元）才打开了车门。
返回叙利亚也是不可能的。马哈茂德的家乡有4股势力交火：库尔德战士、叙利亚反政府武装、“伊斯兰国”和叙利亚政府军。“我不知道出路在哪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总会想到去英国的办法，又或者不得不被遣送回叙利亚。”
在寒冬到来前，法国加莱难民营完成了拆除工作。英国《独立报》认为，让饱受战火摧残的难民离开不安全、不卫生的营地是件好事，但事情的结果不一定如预料般完美。因为在加莱难民营中的大部分人，最终目标并非法国，而是一海之隔的英国。
“难民营空了，我们的使命也完成了”
据美国《旧金山纪事报》报道，10月26日，法国加莱海峡省省长法比耶娜·毕肖（Prefe Fabienne Buccio）宣布，截至当天下午，加莱“丛林”难民营中的所有难民已撤离并被安置妥当，这一难民聚集区于当天正式关闭。“难民营空了，我们的使命也完成了。”毕肖说。
2013年以来，法国西北部城镇加莱不断涌入大量来自苏丹、叙利亚、阿富汗的难民。最初这里只是一片布满帐篷的露天难民营，后来在援助团体的帮助下，逐渐发展为拥有学校、酒吧、餐馆和商店的“迷你城镇”。
法国媒体将这一区域形象地称为难民“丛林”。据法国内政部估计，约有1万人生活在这片“丛林”中。
在英国路透社看来，“丛林”难民营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欧洲在应对难民危机上的失败。在“丛林”内部，非法贩卖武器、卖淫等行为猖獗，不同国家难民间的暴力冲突时有发生。更令法国政府担忧的是，“丛林”很可能为恐怖分子的藏匿和策划袭击提供便利。
今年上半年，法国曾开展几次行动，清理了“丛林”的部分区域，但此举令难民营越发拥挤。9月，法国总统奥朗德宣布将在年底前彻底清除“丛林”。
这一决定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英国工党影子内政部长伊维特·库珀（Yvette Cooper）表示：“没有人应该生活在肮脏、危险、不人道的难民营中，特别是未成年人，我们应该为欧洲存在这样的地方感到耻辱。犯罪和偷渡团伙在这里横行，难民被威胁和利用，这不是欧洲应对难民危机的方式。”
自由职业者、摄影师哈桑·阿卡德（Hassan Akkad）曾在加莱生活过两个月，回到英国后，他告诉英国《卫报》：“秋天正值阴雨季节，没有完善设施的难民营内泥泞不堪。没人将这里称为家。”
库珀和阿卡德不约而同地指出，如果要拆毁“丛林”，就需要为人们提供更好的选择。
按照法国政府的计划，难民将被疏散到全国各地的“欢迎中心”。自去年以来，法国已建立了450个“欢迎中心”，目标是为难民提供卫生安全的生活环境，掌握他们的行踪，做好安置工作。这些“欢迎中心”原先是宪兵队兵营、废弃的医院、训练中心和淡季的度假酒店等，在那里，难民可以申请庇护。
但在实际操作中，工作人员为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疏散，会选择最简单的方式。35岁的尤瑟夫（Yusef）是位逃离苏丹的医生。他告诉《卫报》：“他们会给我们一张地图，上面有两个选择。作出选择后，我们就会乘坐大巴前往全国各地的‘欢迎中心’，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是被告知大概的地点，而不是具体的地名。当时我闭上眼睛，在地图上随便指了个地方。”
许多难民的最终目的地是英国
在被拆除前，加莱难民营中的青少年咖啡馆是未成年人免费休息和放松之处，但这里的沙发已经磨损，低矮的房间看上去摇摇欲坠。一片寂静中，电话铃响了起来。阿富汗少年瓦萨里（Wasaa）接了电话，是他的朋友打来的。那个朋友正藏在卡车里，希望到达英吉利海峡的另一边。
“问题是，他的手机没有GPS，他不知道自己乘的卡车是否朝着期望的方向行驶。”14岁的瓦萨里说。
美联社称，事实上，在这个法国北部的难民营中，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将被送往何方。但他们中的许多人梦想着被送到英国，那里离加莱只有33公里。青少年咖啡馆的墙上，贴着伦敦红色双层巴士的海报，提醒大家这里与伦敦近在咫尺。
在库珀看来，将难民分散到全国各地的“欢迎中心”并不能解决难民问题。这些中心只处理投向法国的庇护申请，但许多难民想到英国去。据估计，加莱难民营中至少有1/3的人在英国有亲人。
“我们的计划没有改变。”来自叙利亚阿勒颇市的穆罕默德·哈立德（Mohamed Khalid）告诉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网站，他的妻子和4个孩子都在英国，“法国政府给我们1个月的时间完成庇护申请，但我不想留在这里，我只想和亲人团聚”。
虽然有大量需求，但根据英国法律，在加莱难民营中，只有直系亲属居住在英国的未成年人，在提供有效证明后，才可以到英国与家人团聚。此外，今年上半年通过的“杜布斯修正案”，也向没有亲属陪伴的“易受伤害”的未成年人敞开了大门。
英国儿童专员安妮·朗菲尔（Anne Longfield）告诉英国《每日电讯》报，在被拆除的加莱难民营中，约有300名未成年人有资格在英国定居。没有亲人的未成年人也可以尝试申请，他们的情况将被单独审核。
对没有机会从正当渠道进入英国的难民而言，偷渡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在加莱，各国难民频繁拦截过往车辆，伺机经由英吉利海峡海底隧道潜入英国。
只要有偷渡成功的案例，加莱就有吸引力
据美国国家公共电台10月25日报道，联合国难民署发言人斯平德勒（William Spindler）称，今年穿过地中海的难民和移民人数为32万人，比去年的101万少，但今年是“最糟糕的一年”——截至目前，已有3740人在偷渡过程中死亡，几乎与去年持平，平均每88个偷渡难民中就有1人死亡。
斯平德勒说，多种因素导致死亡人数上升。首先，蛇头用质量低劣的船只偷渡，充气筏经常在途中出事，天气恶劣导致船只倾覆。此外，蛇头常常超载运输偷渡者，一旦出现险情，救援往往难以奏效。
人们担心，法国在分散难民程序上的不足，可能导致更多人从非正常渠道进入英国。美国《时代》周刊称，在加莱难民营拆除前，营地的气氛近乎恐慌，根据志愿者提供的信息，许多难民秘密计划摆脱法国政府的安置，或在积极寻找替代路线前往英国，其中许多是危险的。报道指出，只要有偷渡成功的案例，加莱就会吸引那些试图到达英国的人回到这里。
此外，尽管有了看似完善的安置计划，法国慈善机构Care4Calais的创始人克莱尔·莫斯利（Clare Moseley）仍认为，政府正在建造更多的“欢迎中心”，但问题是现在没有足够的空间安置所有的加莱难民，一些人很可能被疏散到小规模的非法临时庇护所。难民看到那里没有自来水、卫生间和医疗设施，就会更迫切地想要到英国去。
对此，《卫报》记者帕特里克·金斯利（Patrick Kingsley）呼吁：“从长远看，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对难民的态度。难民是流动的，其中一些人将一直试图到达英国。我们需要接受这个现实，并创造合法的渠道。事实上，难民将在两种渠道间选择，合法的和非法的，我们提供的合法渠道越少，就会看到更多人选择非法渠道。”
而从目前来看，英国并未打算接受更多难民。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英方已着手在加莱修筑隔离墙，以阻挡难民经由英吉利海峡偷渡。这道隔离墙预计4米高、1000米长，造价27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2021万元）。工程于9月开始施工，预计年底竣工。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难民不愿放弃希望。22岁的马哈茂德（Mahmoud）在加莱生活了5个多月，曾5次试图跟着货车偷渡到英国，但没有成功。帮他偷渡的人要了4000英镑（约合人民币3.3万元）才打开了车门。
返回叙利亚也是不可能的。马哈茂德的家乡有4股势力交火：库尔德战士、叙利亚反政府武装、“伊斯兰国”和叙利亚政府军。“我不知道出路在哪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总会想到去英国的办法，又或者不得不被遣送回叙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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