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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8月24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公众对政治的热情不复往昔

俄罗斯:“8·19事件”已被岁月尘封

本报记者 高珮莙   青年参考  ( 2016年08月24日   28 版)

    叶利钦及其支持者登上坦克,是“8·19”事件期间最著名的一幕。

    8月19日,两名老兵在25年前的集会地点互致问候。

    1991年的苏联“8·19事件”,是一个超级大国解体的前奏。1/4个世纪过后,部分曾卷入这一历史转折的人仍试图对其表达缅怀之情;但与之相对,多数俄罗斯公众的热情早已冷却,将有关那场政治风波的一切从记忆中抹去,成为整个社会的主流。

    当地时间8月19日,细雨中的莫斯科迎来了“8·19事件”(又称“八月政变”)25周年纪念日,一些亲历者聚集在俄联邦政府所在地白宫附近,宣示缅怀之情。然而,许多年轻人已将那一幕幕曾令世人震惊的往事遗忘殆尽。

    在数日内爆发、旋即失败的“八月政变”,始终是这个国家重要的转折点。由于觉得国家的处境不尽如人意,有些社会活动人士甚至渴望重返动荡的1991年。

    有亲历者希望旧日重现

    8月19日晚,几十名须发花白的中老年人出现在白宫外的街头,在绵绵细雨中举起俄罗斯国旗和老照片。25年前的这天,当时人们眼中的“改革先锋”、后来的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在白宫前登上坦克,号召民众发起示威,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策划的政变。

    在圣彼得堡从事家政服务业的柳德米拉(Lyudmila Skryabina)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请假,来莫斯科参加这场规模不大的聚会。她站在和25年前位置相同的路障旁,对《华盛顿邮报》表示,叶利钦执政期间,政府每年都会为3名在政变期间遇难的抗议者的墓地献上花环。但如今,她每次来莫斯科前都要事先打电话给朋友,问清楚“他们(政府)让我们去吗”。

    据美国《纽约客》杂志报道,近些年,俄罗斯官方对“8·19事件”的纪念活动趋于低调,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规模越来越小,与二战胜利纪念日的热烈气氛形成对比。由于政府加强了对公众集会的管理,申请在靠近白宫的地方组织纪念活动通常无法获得批准。当然,还是有些基金会坚持举办讲座、音乐会、展览等“草根”活动,回顾那场事变的前因后果。

    今年,白宫前的人群中,48岁的马克·加尔佩林(Mark Galperin)是少有的并未亲身经历“八月政变”的中年人之一。他带着块标语牌,上面写着“让我们重回1991年8月”。

    “当时我是个学生,不关心政治,但如今的我只想恢复当时的盛况。”加尔佩林告诉《纽约时报》。不远处,装备齐整的执法人员在警觉中保持沉默。

    “我们聚集在这里,缅怀那些为捍卫民主而献出生命的烈士。”人权活动家列夫·波诺玛尔约夫(Lev Ponomaryov)告诉美国《华盛顿时报》,“那些年轻人是为了我们的希望而死的。”

    终结苏联的最后推手?

    1991年一个夏末秋初的日子,凌晨6点,正在乡下度假的克格勃少校瓦列里·谢里亚耶夫(Valery Shiryayev)刚睡醒,就收到了一个发给情报官员的密码,召唤他们回到岗位。

    谢里亚耶夫抵达莫斯科,立刻接到了上司的电话,后者表现得十分兴奋而又忧心忡忡。“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说,“他们死定了,政变将在两天内发生。”

    果然,8月19日,苏联高层的8名强硬派官员联手发难,宣布时任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因病无法继续履行职务,苏联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事实上,政变者将戈尔巴乔夫软禁在克里米亚的度假地,他们相信,前者大力推动的政治改革会给国家带来灾难。

    数以百计的装甲车辆向莫斯科驶去,叶利钦是它们的主要目标。另一方面,成千上万反对政变的男女老少走上街头。短短几天内,这个曾与美国遥遥对峙的超级大国前途未卜。

    当时18岁的列昂尼德·拉戈津(Leonid Ragozin)不顾父母阻拦,坚持来到白宫外,充当“人盾”。他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数百人拿着茶壶和满锅的食物犒劳抗议者。

    这一幕令叶利钦的左膀右臂亚历山大·鲁茨科伊(Alexander Rutskoi)感到平静和自信,因为“莫斯科人站在我们这边”。他冒着锒铛入狱的风险,全力帮助那些发起抗议的民众。

    作为政变一方倚重的力量,包括谢里亚耶夫在内的许多情报官员注意到,有些同事忽然喝得烂醉,有人在那天“过生日”,还有人在大楼里闲逛,一连好几个小时抽烟、喝茶。

    “值班期间醉酒可能被训斥、降职甚至解雇,但不会被送进监狱,这是纯粹俄罗斯风格的解决方案。”他向美国《明星论坛报》回忆道,“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一场灾难。我们被要求执行不合法的命令,这可能导致整个国家陷入内战。”

    事态的发展完全符合叶利钦及其支持者的预期——军队不肯听从“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指挥,权力重归被释放的戈尔巴乔夫之手。“八月政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败了,苏联大厦将倾的迹象也日益明显——那之后,它作为统一的国家,仅仅维持了4个月时间。

    有人认为,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俄罗斯的政治制度中总会带有威权的影子。但是,那些对“8·19事件”记忆犹新的人们坚持认为,正是他们的抗争让旧体制一去不复返。

    “现在,人们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选择职业及去何处旅行。”如今成为一名自由记者的拉戈津告诉《明星论坛报》,“在苏联时期,这些都是没办法实现的。”

    “1/4个世纪已经很漫长”

    耐人寻味的是,时隔1/4个世纪,普通俄罗斯人对“8·19事件”早已不复往日的热情。“今日俄罗斯”新闻网报道,列瓦达研究中心最近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1/3年满18岁的民众认为,那次失败的政变是一场悲剧,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损害;35%的人将其视作政治高层之间的权力斗争;只有8%的受访者表示,政变的失败可以和民主的胜利画等号。

    此外,16%的受访者认为,“八月政变”若胜利,民众的处境会变得更好,19%相信它会导致生活水平进一步恶化,23%认为不会有什么区别,43%的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想象一下,如果‘八月政变’成功,这个国家就会没有言论自由、经济发展,也无法以民主方式推选新的领导人。”有俄罗斯社交媒体用户这样写道。反对派政治家施耐德(Schneider)则告诉《华盛顿时报》:“人们在政变失败后满怀期待,但他们很快就灰心了。他们以为我们会和美国人、英国人和法国人过上同样的生活,但最后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值得注意的是,被问及“是否记得1991年8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时,只有一半的俄罗斯受访者能够回忆起那场政治风暴,另一半人选择将它彻底遗忘。尽管少数亲历者竭力试图唤醒人们的记忆,政府和社会的态度还是让他们的工作归于徒劳。

    “老实说,1/4个世纪已经很漫长了,我早就把那些事都忘了。”亚历山大·希什金(Alexander Shishkin)告诉欧洲新闻电视台,“如果今天不是你们提醒,我根本不会想起25年前还有这么一件事。” 莫斯科居民安东(Anton)表示:“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当时的人们就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才能跨越障碍,最终取得胜利。”

    1994年,谢里亚耶夫离开了情报部门,如今在俄罗斯《新报》任副主编。即便在他这样的亲历者眼中,有关“8·19事件”的一切回忆,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被岁月尘封。

    叶利钦生前好友、曾官至俄总统国务秘书的根纳季·布尔布利斯(Gennady Burbulis)对“美国之音”电台网站坦承,老一辈俄罗斯人普遍怀念苏联时代,认为苏联解体是个错误;另一方面,出生于1991年之后的“独立一代”年轻人,却将那个特殊时期发生的一切视为中世纪甚至古希腊历史——用一句话概括他们的认知状态,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俄罗斯:“8·19事件”已被岁月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