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在线版权与免责声明

中国青年报手机版

中国青年报手机版二维码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官方微信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官方微信平台

2016年08月24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用艺术抹去边境线上的“隔阂之墙”

本报记者 张慧   青年参考  ( 2016年08月24日   21 版)

    “擦掉界墙”项目让人们以为边界消失了。

    格伦

    “Border Cantos”项目的艺术品

    特朗普竞选美国总统的标志性口号之一,就是要“在美国和移民之间建起一堵结实的围墙”。事实上,不用他动手,美国边境线上的围墙早已存在,并且困扰着很多艺术家。他们绞尽脑汁,希望通过艺术创作令围墙消失,而不是变得更加坚固。

    在美国和墨西哥3200公里长的边界线上,矗立着一堵绵延1046公里的墙。1969年这堵围墙出现之前,美墨边境只是一条无形的线。随着围墙出现,藩篱、铁丝网、瞭望塔、探照灯和巡逻兵逐渐成了这道边界的标配。

    从无形的线到有形的墙,美墨边境成了军事力量、政府权威和人为隔阂的象征。生活在边境两侧的艺术家开始通过边境墙进行艺术对话,践行实体之墙也无法阻隔的精神交流。他们希望通过创作为弱势群体发声,为消除隔阂鼓与呼。

    边境艺术家出现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进入本世纪后掀起了新的创作高潮。最初,他们通过在边境墙上的涂鸦和行为艺术探讨关于家园、边境、身份、种族和国家起源等宏大的主题。相比之下,21世纪的新边境艺术参与者除了职业艺术家,也有社会活动人士和普通的中产阶级,他们通过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分别反馈对美国和墨西哥政府政策的看法。

    界墙上的音乐

    格伦(Glenn Weyant)表演音乐的主角是纹丝不动的边境墙。亚利桑那州仅54名常住人口的边陲小镇萨萨比(Sasabe),是美国最安静的边境哨所之一。在那里,边界墙由6米高的钢条铸成的钢铁之躯在阳光下泛着锈色。格伦沿着墙体行走,不时用木槌敲击钢条:有些缝隙被水泥填满了,有些则是空的,材质变化带来了声音的转变,他觉得很美妙。

    这位留着山羊胡子,穿戴运动墨镜、黑衬衫和牛仔裤的50岁男子看起来像个大学教授,他也的确曾在大学任教,如今则是全职奶爸。

    站在墙边,格伦试着将脚趾伸过界墙,探入墨西哥境内。这样靠近界墙并不违法,但头顶上方的监视器和瞭望塔无时无刻不给人压力。格伦说,既然用任何形式破坏界墙都是违法的,那他只能用它搞搞音乐了。

    他使用的乐器有鼓槌、大提琴弓和中提琴,它们与边界墙的结合缔造出野性十足的音乐效果。每当表演完,格伦都会对着瞭望塔鞠上一躬,仿佛向观众谢幕。他认为这些瞭望塔和监视镜头的存在是那么滑稽,就如同他用界墙演奏音乐一样荒谬。他将自己的表演视为对权威和隔离政策的挑战。

    “瞭望塔和巡逻队要如何改变边界两侧人们的行为呢?难道建一座桥不是比建一堵墙更好的方法吗?”他对美国《Vice》杂志说。

    从墨西哥跨过边境进入美国的困难和危险程度逐年增加,穿越索诺兰沙漠偷渡进美国的移民几乎无法随身携带行李。即便如此,在沙漠中的边境墙边仍然能看到许多被遗弃的物品:穿坏的鞋子和衣服、儿童背包、塑料水瓶、梯子等。在格兰德河的渡口,移民丢弃了帮他们渡河的汽车轮胎。而在美墨边境的美国一侧,随处可见的则是边境巡逻队警告偷渡者时留下的空弹壳,以及重修墙体时替换下来的建筑废料。

    来自边境两侧的废料被艺术家收集起来,成为“Border Cantos”项目的原材料。洛杉矶摄影师米斯拉克(Richard Misrach)负责收集素材,交给墨西哥城的实验作曲家加林多(Guillermo Galindo),由后者将它们变为乐器。用这些边境遗弃物奏出的乐曲,代表的是那些无法进入主流视线的底层移民的声音。

    比如他们发明的乐器“泯灭天使”(El angel Exterminador)就是用被拆掉的边境栅栏支撑的,这种扭曲的铁质乐器声音如同铜锣。加林多称,它的音色“恐怖阴森且势不可挡”。而结合了管乐和弦乐的实验乐器“福诺玉米饼”(Tortillafono)听起来更像低音贝斯,用边境的废弃电箱改造而成。

    米斯拉克和加林多运行这个项目已经4年,他们的成果包括一本已出版的书、一系列表演视频和几场展览。最近一次设在美国加州圣何塞艺术博物馆的展览引起了关注,但加林多仍然认为这个项目“未完待续”。他告诉《Vice》:“这个项目有很多复杂的层面,我们凭直觉做了很多事,现在我刚刚开始明白,这些事有多么不可思议。”

    在艺术创作中让界墙消失

    在桑切斯(M. Jenea Sanchez)的少年时代,美墨边境还没有有形的墙。她经常和墨西哥的表亲随意跨过国境,到彼此家里玩耍。20年过去了,桑切斯成为艺术家,她创作的素材来自被钢条、铁丝编织成的界墙。2009年,她创作了《边境挂毯》,外形如同用界墙上的铁丝按照经纬编织而成的被子。在金属间隙里,她编织进四处找到的布料,用来象征被边界墙阻断的“原本是一体”的社区生活。

    2010年,她和现居美国的墨西哥艺术家穆诺斯(Gabriela Munoz)携手创作了另一幅编织作品《圣母瓜达卢佩》。这幅366厘米高、244厘米宽的作品绘于用植物纤维制成的毯子上,并且穿过边境围栏,在美国和墨西哥两侧都能清晰地看到,表现边境两侧居民有着共通的文化渊源。

    2011年,旧金山艺术家费尔南德斯(Ana Teresa Fernandez)决定用“自然的天空代替人为的阻隔”。她在美墨边境的钢条上涂满与天空同色的油漆,制造了一块9米长、6米高的“蓝色地带”,让其与背景的蓝天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仿佛界墙被锯断消失了一样。

    那是一个周二的早晨,身穿黑色紧身鸡尾酒会礼服的费尔南德斯在圣地亚哥国家公园的边境墙边竖起巨大的梯子,在发电机的嗡嗡声中,她手持喷枪,将铁锈色的边境栅栏喷成娇嫩的天蓝色。

    这次艺术创作同时也是行为艺术表演,她在个人网站上表示,希望自己的劳动过程展现女性的力量和敏感。她反对将女性形象定位在擦地和熨衣上,认为真正的女性充满了矛盾:性感而前卫,任性而礼貌,强大而脆弱,坚韧到足以承受任何体力劳动,但同时穿着纤细美丽的高跟鞋。

    费尔南德斯出生在墨西哥的坦皮科,界墙对她来说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她一路向北,跨过蒂华纳、圣迭戈的边境线进入美国求学并开始艺术创作的经历,是很多墨西哥年轻人追求更好生活的缩影。在她眼中,边境墙有着矛盾的含义——既是通往乌托邦的大门,也是墨西哥毒品走私和黑帮暴力带来的耻辱墙。而拆掉界墙,在她看来是在放大墨西哥人对乌托邦的美好愿景,代表了她的同伴的梦想和希望。

    这个项目被命名为“擦掉界墙”,很快受到了艺术圈推崇。4月,在墨西卡利、阿瓜普列塔和华雷斯,艺术家们通力合作,在边境墙上刷出了12~15英尺长的“蓝天”。

    一名慢跑者在创作完工的下午从墙下路过,他告诉费尔南德斯,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界墙被拆除了。而费尔南德斯盼望的,是界墙真正消失的那一天。

 

用艺术抹去边境线上的“隔阂之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