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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7月27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捷克双面间谍卡雷尔:打入中情局第一人

本报记者 张宝钰   青年参考  ( 2016年07月27日   28 版)

    卡雷尔·柯歇尔

    1986年2月,柏林西部的格林尼克大桥见证了冷战年代东西方最后一场间谍交换。

    卡雷尔和妻子汉娜

    卧底美国21载并打入中情局的经历,让捷克特工卡雷尔·柯歇尔成为最著名的双面间谍之一。经由他的亲口陈述,人们得以窥见“看不见的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低头,别开口,一直往前走。”1986年2月一个寒冷的夜晚,柏林西部的格林尼克大桥上,冷战期间东西方的最后一场“间谍交换”行动正按部就班地进行。时年53岁的捷克人卡雷尔·柯歇尔(Karel Koecher)跟着一名律师,从属于西德的河岸一侧来到大桥中间。

    卡雷尔是一名打入西方国家的“潜伏者”,在美国卧底的21年间,他同妻子汉娜一道,向苏东阵营传递了大批绝密情报。作为双面间谍,他遭遇过的各种艰难处境,在曾任苏联克格勃(KGB)领导人的克留奇科夫(Vladimir Kryuchkov)看来,犹如“落进绞肉机般的考验”。更重要的是,克雷尔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位渗透进美国中情局(CIA)的外国特工。

    时隔30年,回忆起那次历史性的“换囚”,卡雷尔告诉英国《卫报》,“当时我乘坐的是一辆金色奔驰车,天气很冷,桥上有厚厚的积雪,我和妻子缓缓从西德走向东德……真像个大人物”。格林尼克大桥位于柏林城郊,以中间的横线为界,一边属于东德,一边属于西德;苏联解体前,这里一直是东西方对峙的前线。

    重获自由的卡雷尔受到了英雄般的款待,捷克当局奖给他一座房子和一辆汽车,夫妇俩不为所动,选择到布拉格郊外度过余生。《卫报》写道,如今的他,看上去像极了寻常人家的祖父,经过冗长的交谈才能明白,这位能轻松骗过测谎仪、会说5种语言的老人,曾与世界上最强大的情报机构上演“猫鼠游戏”。戏剧性的是,像其他双面间谍那样,卡雷尔也曾面对自己人的“审查”,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捷克国内的汹涌政治浪潮中辗转求生。

    15岁起便屡受“考验”

    谍报人员不论身处国内还是国外,其活动都要秘密进行,尤其是双面间谍,一旦身份暴露就可能身陷囹圄,面临杀身之祸。由此,各国情报机构总会花费大量时间物色最合适的人选,并为其设计尽可能完美的掩护身份。

    外语是谍报人员的必要技能。生于1934年9月的卡雷尔虽是捷克籍,但父母有在多国生活的背景:其母伊莲娜(Irena)是犹太人,父亲早年住在奥地利维也纳,卡雷尔4岁那年,全家迁到捷克首都布拉格定居。虽然生活困窘,但由于父亲亲近西方,卡雷尔小时候家里堆满了英文书籍,受父亲影响,他后来读了较长时间的英语学校。

    在捷克国家安全局(StB)遗留的资料中,该机构当年对卡雷尔的考察结论称,他是个“自信且高度敏感的人,痛恨独裁,政见稳定,易受金钱驱使又充满理想主义”,文件的最后一行是硕大的“通过”字样。在StB看来,卡雷尔是充当卧底的不二人选。

    即便如此,StB还是进行了漫长的“铺垫”。

    卡雷尔回忆,差不多从15岁起,他就被StB“盯上”了。当年,卡雷尔结识了一名自称“丽塔”的斯大林主义者,后者要他暗中监视学校里的其他学生,遭到卡雷尔反对。1950年,卡雷尔因“私藏枪支”一度入狱,不久被释放。事实上,他根本没碰过枪。

    卡雷尔聪明过人,不仅精通物理和数学,还在布拉格表演艺术学院进修过。1958年,卡雷尔再次因“羞辱政府官员”被捕,而真相不过是他亲吻了异性,被警察撞见。

    成年后,卡雷尔当过教师、记者、剧作家,当局对他的“纠缠”一直没有停止。“他们紧紧跟着我,搞砸了我好几份工作。”他说。1961年,卡雷尔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供的外派非洲的机会,但捷克政府从中作梗,以“政治上不可靠者不宜出国”为由拒发护照。

    就在这时,卡雷尔的一位已在StB工作两年的朋友适时出现,劝他加入情报部门。卡雷尔这才明白,政府此前并非随意找事,一切都是预先计划好的“掩护行动”。1962年,卡雷尔秘密加入捷克国家安全局,在布拉格接受了严酷的专业训练。

    1965年,由于流利的英语和表面上的不同政见,卡雷尔被克格勃和捷克国家安全局选中,派往美国。同年,他和妻子以“流亡者”身份取道奥地利,奔向大西洋彼岸。

    潜入美国的使命,让卡雷尔走上了杀机四伏的人生道路。从那时起,戴着宽边眼镜的他便卷入了东西方世界在“看不见的战场”上的较量,直到21年后重新踏上东德的土地。

    “沉睡期”越长,越能赢得信任

    到达纽约后,卡雷尔夫妻住进一幢别墅,暂时靠救济维生。“异见人士”的外衣帮他顺利在CIA资助的“自由欧洲电台”找到了工作,后来在印第安纳大学完成了1年的学习。1967年,他到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作为训练有素的特工,卡雷尔明白,自己在美国的“沉睡期”越长,越便于赢得信任,所以,刚到异国那几年,他并未开展任何与情报工作有关的活动,也很少收到来自捷克的指令。“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求学生活,是我这辈子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坦言。

    他的政治立场的确没有引起身边人的怀疑。卡雷尔在求学期间认识的米歇尔夫妇(Michael Reinitz)多年后告诉《纽约时报》,“我从未听过他们为苏东阵营说半句好话”。

    得益于特殊身份加上通晓多国语言的背景,1972年11月,在知名国际问题专家布热津斯基推荐下,卡雷尔被中情局聘用,担任翻译官和资料分析员。《卫报》指出,刚到美国时,卡雷尔只是东方阵营走出的一步“闲棋”,他顺利打入CIA让莫斯科的高官又惊又喜——在此之前,从未有苏东阵营的特工踏进美国核心情报圈。

    由于经常接触CIA探员提交的材料,卡雷尔边翻译,边通过妻子将内容传递给克格勃。他很快成了苏联情报机构最重要的信息来源之一,让后者可以及时有效地行动。

    外界知晓的、卡雷尔最具代表性的业绩,要属他成功揭穿了苏联外交官阿列克赛·奥戈罗德尼克(Aleksandr Ogorodnik)的真面目。根据卡雷尔获取的CIA绝密资料,阿列克赛20世纪70年代在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工作时遭到策反,以“三角形”的代号为美方服务。后来,阿列克赛进入苏联外交部,违规藏匿了很多内部文件,并密报华盛顿。

    从卡雷尔掌握的资料看,CIA官员给了阿列克赛一颗含有剧毒氰化物的药丸。1977年,KGB奉命逮捕阿列克赛时,后者用它自杀身亡。

    “冷战时期的间谍仍在潜伏”

    1968年,苏联进军捷克,卡雷尔的不少昔日同侪在此过程中失势,捷克国家安全局也面临瓦解。他本人因漂泊在外躲过了政治风暴,不过还是被召回国,和KGB反间谍部门负责人卡卢京(Oleg Kalugin)会晤。

    卡卢京并不信任卡雷尔,认定他已向美国效忠。此后,KGB再未给他任务,直到卡卢京退居二线。上世纪70年代末,卡雷尔才被苏东国家的情报机关重新起用。

    逃过了来自国内的审查,卡雷尔嗅到了来自美国的威胁。1980年,CIA欲提拔卡雷尔为骨干,但FBI(联邦调查局)持不同意见。

    1984年11月,卡雷尔夫妻预感危险临近,准备返回欧洲,但还是晚了一步,于登机前数小时被捕。FBI宣布,已对他进行了3年多的监控,认定卡雷尔存在重大泄密嫌疑。

    受审期间,卡雷尔曾被同监囚犯恐吓,后者扬言用剪刀杀他。思前想后,他向自己服务多年的组织提了个要求——希望KGB负责人答应将他与苏联抓获的美国间谍做交换。

    曾任职于西德宪法保护局的雅赫曼(Lothar Jachmann)表示,当年如果捕获间谍,美苏都会考虑用非法治模式解决……如果不换回暴露的潜伏者,那些尚在执行任务的间谍便会士气低落。就这一点而论,不管KGB、CIA还是英国军情六处,想法都是相通的。

    被羁押14个月后,卡雷尔和妻子悄悄走过格利尼克桥。翌日,他们回到捷克。接受StB的短暂询问后,卡雷尔和母亲、妻子搬进布拉格郊区的一座温泉小镇。

    人称“间谍桥”的格利尼克桥如今已是一片沉寂,桥下河水波澜不惊,让人浑然忘却这里曾是冷战时东西方对峙的前线。但对间谍们来说,一水之隔就是生死的界限。

    《卫报》表示,除了在附近森林中锻炼,如今81岁高龄的卡雷尔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坐在大烛台旁的扶手椅上,收集与自己相关的历史资料。汉娜也没有放弃工作,她现在是捷克工程专业人士协会成员和一家技术学院的教授。虽已挥别谍海多年,但卡雷尔表示,许多在冷战时期取得假身份的间谍一直潜伏至今,“要是不这么想,你就太天真了”。

 

捷克双面间谍卡雷尔:打入中情局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