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门饭店重张，丑闻仍是招牌

    华盛顿水门饭店内外一直飘荡着权力与阴谋的气息。它的历任东家无意与不光彩的历史切割，原因在于，丑闻才是这家饭店最大的招牌。

    毫不夸张地说，位于美国华盛顿特区的水门饭店一直是个与权力密切相关的是非之地。从动工到政治丑闻被揭露再到尼克松因此下野，围绕它而起的风波从未停止。

    这种状态今后或许会告一段落。最近，于6月重张开业的水门饭店又一次成为舆论的焦点。新东家信誓旦旦地宣称，要让酒店“回到它在丑闻之前荣耀的鼎盛时期”。

    被名流垂青的是非之地

    早在1958年落成之初，由意大利建筑师莫雷蒂（Luigi Moretti）操刀设计的水门饭店就是话题的中心。光从外形上看，这座远离市中心的白色混凝土建筑，就足够引起人们的好奇。“它看上去像一艘正在降落的外星飞船，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英国《金融时报》写道，“它给人的感受如此奇异，犹如‘在祖母的葬礼上看到脱衣舞女’”。

    水门饭店实际上是水门大厦6栋建筑中的一栋。作为当地第一座商业建筑综合体，楼内不光有酒店、商场、医院和牙医诊所，还有一个面积110平方米、带雕塑的温泉泳池。用“奢华”一词形容这个配套齐全、富丽堂皇的去处再适合不过。访客可以在此享受细致周到的服务：从餐厅提供的精致佳肴，铺着斑马木大理石地板的浴室，到阳台外奔流的波托马克河，每个细节都能让你体验到身为“上流精英”的尊贵。

    正因如此，水门饭店从诞生之日起就成为政客、游说者及社会名流的聚集地。在《华盛顿邮报》看来，这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历届美国政府的不少成员在此长期居住，其中包括前总检察长约翰·米切尔（John Mitchell，后因卷入尼克松丑闻被判入狱）；此外，前国务卿赖斯、美联储前任主席格林斯潘，都曾在住客登记簿上留名。

    当然，让水门饭店真正扬名天下的，依然是美国第37任总统尼克松。1972年6月17日，尼克松竞选团队的安全顾问詹姆斯·麦科德（James W. McCord Jr.）带领4名随从，用假名登记入住了214号和314号房间。享用过龙虾大餐后，5人潜入隔壁大楼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办公室，试图盗取对方的竞选情报，当场被抓。

    警方在5人的房间里发现了窃听设备、数十张崭新的百元美钞，以及原CIA特工霍华德·亨特（E. Howard Hunt）亲笔签名的入住单。此后的调查显示，尼克松正是这次行动的授意者。1974年8月8日，尼克松迫于压力宣布辞职，因此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辞职的最高领导人。从此，“水门事件”作为美国政坛丑闻的代名词，一次次出现在各类印刷品上。

    能否重现昔日荣光？

    尼克松下野后，水门饭店渐渐失去了政客和名流的垂青，经营状况每况愈下。2007年，随着金融危机爆发，这家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标性建筑终告歇业。此后3年，它被总部位于纽约的“欧洲资本集团”以4500万美元的“低价”收购。

    “水门饭店曾是权贵、艺术家、明星的游乐场。我们努力让其重现昔日荣光。”谈及收购初衷，欧洲资本集团高级副总裁莱克·科恩（Rakel Cohen）告诉美国《名利场》杂志。

    这位开发商表示，尽管一度败落，水门饭店仍是“华盛顿最精致的一部分”的象征。他相信，“华盛顿有艺术街、美食街、时尚街，唯一缺少的就是豪华酒店。”坐在酒店图书馆内华丽的转椅上，科恩信心满满。

    科恩口中的“昔日荣光”，指的是上世纪70年代水门饭店最辉煌的岁月。当时，名人们争相在这里留下足迹——音乐家史蒂夫·旺达（Stevie Wonder）曾在大堂的钢琴上演奏，名导演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在酒店的套房大开派对，女星伊丽莎白·泰勒（Eizabeth Taylor）到此为挚友帕德里夏·妮尔（Patricia Neal）庆祝59岁生日……

    在《名利场》看来，要让背负着丑闻的水门饭店重整旗鼓并非易事。尽管欧洲资本集团斥资1.2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8.23亿元）改造了酒店的内部装潢，并增设了酒吧、舞厅、游泳池、水疗馆、图书室，以及可欣赏波托马克河和华盛顿纪念碑全景的楼顶休息区等娱乐休闲设施，但能否吸引顾客上门仍是未知数。“改造后的水门饭店有336个房间，包括两间总统套房，最低房费为289美元（约合人民币1902元）一晚。这样的价格，可不是追逐时髦的年轻人负担得起的。”

    投资方有对水门饭店“涅槃重生”充满期待的理由。以色列设计师罗恩·阿拉德（Ron Arad）重新打造的饭店内部空间，在强化原本的曲线设计同时，增加了不少现代元素。由时尚达人简·布莱恩特（Janie Bryant）设计的员工服装——从女佣到门童一应俱全——也令人有“昨日重现”的幻觉。“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让老树发新芽。”布莱恩特如是说。

    丑闻是负担更是广告

    巧合也好，必然也罢，40多年来，水门饭店的大名始终与“丑闻”二字如影随形。事实上，水门饭店的诞生本身就与丑闻有关。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水门饭店的设计者莫雷蒂与法西斯头目墨索里尼过从甚密。二战期间，莫雷蒂全力支持墨索里尼，强烈认同意大利国家法西斯党及其领袖的观点，甚至因此短暂入狱。《彭博商业周刊》则指出，1968年，巴拿马总统阿努尔福在被军人推翻后暂住在饭店9层；前白宫实习生莫妮卡·莱温斯基曾在自爆与比尔·克林顿的绯闻后暂居于此，躲避非议。

    除了接待丑闻当事人，水门饭店还见证过不少历史时刻。历史学家丹尼尔·伯顿-罗丝（Daniel Burton-Rose）在著作《美国游击队》中披露，民权运动风起云涌之时，水门饭店屡屡被示威者包围，“人们砸碎窗户，泼洒油漆”。《圣迭戈联合论坛报》曾于2005年爆料称，华盛顿最著名的职业说客之一布伦特·威尔克斯（Brent Wilkes）在此为议员提供“迎宾套房”，安排自己“强大的盟友”尽情吃喝玩乐。该报指出，为确保生意兴隆，威尔克斯甚至在水门饭店的套房组织了轮流值班的“陪侍”团队，提供色情服务。

    然而，饭店经营者并不为此难堪。“丑闻是免费的广告，”饭店原项目经理朱塞佩·切基（Giuseppe Cecchi）告诉《金融时报》，“新闻每报道一次，就会有更多人慕名前来。作为旁证，酒店里的东西时常丢失。从带有标记的毛巾和浴袍，到写着饭店大名的烟灰缸，人们想方设法带走与‘水门’二字有关的任何物件，这些举动是本店影响力的绝佳证明。”

    从这个角度看，似乎没有谁比水门饭店的新东家更善于利用丑闻制造噱头了。饭店的订房电话以“617-1972”结尾，暗示1972年6月17日“水门事件”的发生；在房间的钥匙上，可以看到“没必要破门而入”的字样；钢笔上印着“这是我从水门饭店偷的”的俏皮话。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住客可以在上洗手间时收听尼克松的讲话；招牌上“水门饭店”的字样，也被改成了和当年美国国会讨论水门事件时使用的文件相同的字体。

    《纽约时报》指出，丑闻才是水门饭店最闪耀的“金字招牌”，附近商铺也因此受惠。“生意一度艰难，但丑闻改变了一切。”普费弗（Claudia Buttaro-Pfeffer）家族从1966年开始就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现在，她在这条商业街上拥有两间铺面——水疗中心和沙龙。“丑闻让人们突然喜欢上了这里，原本冷清的生意也日渐繁荣。”她告诉《金融时报》。

    瑞思·伯恩鲍姆（Ris Birnbaum）在水门饭店住了10年。她认为，酒店的重张开业为左邻右舍带来了活力与新鲜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大厦和它的邻居能够摆脱1972年6月那个夜晚带来的影响。“这可能不是我们最好的时刻，但它永远是这座建筑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