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明星”央行行长为何“撂挑子”

    日前，印度央行行长拉格拉迈·拉詹（Raghuram Rajan）突然宣布，9月4日任期结束后将重返学术界。这一消息在金融界掀起不小的波澜。

    拉詹头顶数个耀眼“光环”：学术大拿、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首席经济学家、少数预见到全球金融危机的“明星经济学家”，将印度从“脆弱五国”带入经济高速增长轨道的“最佳央行行长”。这样一位备受学界、业界尊重的顶尖人才，缘何成为印度20多年来任期最短的央行行长？

    拉詹“或许是全球最佳央行行长”

    “我一度对事态进展抱开放态度，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且与政府磋商后，我想和你们分享的是，我将在行长任期于9月4日结束后重返学术界。”6月18日，印度央行行长拉格拉迈·拉詹在写给员工的公开信中如此表示。这封公开信被发布在印度央行官网上。

    “当然，需要时，我将随时为祖国服务。”拉詹在公开信中写道，“我确定印度政府正在推行的改革，以及你们及其他监管者未来付诸的行动，将建立在这个平台之上，这些行动将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为我们的人民带来更大幅度的就业增长及经济繁荣。”

    《纽约时报》称，2013年拉詹出任印度央行行长时，印度经济被认为是新兴市场的“脆弱五国”之一，卢比呈自由落体之势。拉詹让印度成功抑制高通胀，在国际市场上重获投资者的信任。

    当时，“印度经济季度年率跌幅达2%，消费者物价飙至9.8%，卢比较前一年跌去16.6%，经常账户赤字预计占GDP的4%。”独立分析师、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专栏作家迈克尔·伊万诺维奇（Michael Ivanovitch）表示。

    3年任期行将落幕之时，印度各项经济指标令人眼前一亮。“而今，印度经济增速高达9.6%，通胀回落至5.8%，卢比较前一年仅下跌4.7%，经常账户赤字预计仅占GDP的1%左右。”伊万诺维奇说。

    印度媒体将拉詹誉为“明星经济学家”，言及印度股票基准指数Sensex，更说他让其重新焕发活力。有“末日博士”之称的著名投资者麦嘉华（Marc Faber)说拉詹是他“唯一信任的央行行长”。投资大鳄吉姆·罗杰斯（Jim Rogers)也不吝赞美之词，称拉詹“或许是全球最佳央行行长”。今年3月，CNBC发起读者在线投票“谁是最可信的央行银行家”？拉詹位居榜首。

    学界业界声望高、人气旺

    现年53岁的拉詹出生于印度博帕尔的一个官员家庭，父亲是警界高官。拉詹在家里的4个孩子中排行老三。

    在求学的道路上，拉詹顺风顺水，堪称“学霸中的学霸”。1981年，他进入德里的印度理工学院，主修电气工程。毕业时，因成绩等各方面出类拔萃，被授予全优奖。1987年，他在印度艾哈迈达巴德管理学院拿到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再次获颁全优奖。

    1991年，拉詹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取得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为《关于银行业》。毕业后，他加入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成为金融学教授。

    拉詹在学界备受推崇。2003年10月至2006年12月，他出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首席经济学家，打破了这一职位的最低年龄纪录。他也曾是美国财政部名誉经济顾问和美国金融协会主席。

    在金融界，拉詹的声望、人气颇高。他是极少数在金融危机前作出前瞻预言的经济学家之一。2005年，拉詹在一次会议上宣读了一篇引发争议的论文，称“灾难或若隐若现”，并对发生概率不高、一旦发生后果严重的“尾部风险”发出警告。

    当时，人们对此不以为意。美国前财长劳伦斯·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甚至称这种警告“误导公众”，并认为拉詹是“勒德主义者”（Luddite，指反对机械化和自动化的人）。然而，金融危机最终证明拉詹是对的。

    2010年，拉詹的力作《断层线》出版。在书中，他直指“全球收入不平衡”是金融危机的根源。他还曾多次炮轰宽松的货币政策，并呼吁相关国家央行多考虑国际责任。

    “我确实希望他走人”

    但作为印度央行的掌门人，拉詹获得的除了鲜花与掌声，亦不乏质疑、批评，甚至攻击之声。

    就国际标准而言，印度目前经济增长强劲，但莫迪政府的很多支持者对拉詹大为不满，认为其刺激经济增长的手段乏善可陈。

    据《纽约时报》报道，以执政党印度人民党国会议员萨勃拉曼尼亚·斯瓦密（Subramanian Swamy）为代表的批评者抱怨，拉詹过度关注降低通胀，在减轻印度企业沉重的债务负担上没有作为。

    拉詹决定不连任后，斯瓦密拍手叫好，称更换央行行长或令印度经济增速更快。“我确实希望他走人，我曾对总理明确提出这一点。”斯瓦密还说，他预计印度的实业家会对此作出积极反应。

    由于曾在美国求学、工作，拉詹的国外背景成了被攻击的靶点之一。“他的听众大多是西方人，他在印度的听众则是被西方社会同化了的人。”斯瓦密说，“经常有代表团来找我，要求我做点什么。”据CNBC报道，今年5月，斯瓦密要求印度总理莫迪将拉詹解职。

    此外，拉詹的心直口快也令其备受诟病。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拉詹曾表示：“我认为我们还须努力才能令人满意。在盲人的国家，有一只眼睛的就是国王。我们的情况和这有些类似。”拉詹的意思是，在全球经济放缓的大背景下，印度经济快速增长是“矮子里拔将军”。

    此言一出，印度工商部长尼尔马拉·西塔拉曼（Nirmala Sitharaman）旋即针锋相对：“我对他的用词不满，印度政府的许多措施正在生效。”

    有外媒认为，拉詹下台或是“不听话”所致，主要原因可能出在利率和通胀问题上。今年1月，印度国家转型委员会首席顾问阿尔温德·帕纳格里亚（Arvind Panagariya）提议提高央行通胀目标，遭拉詹断然拒绝，他称目前全球经济陷入危机正是因为各国央行持续采取刺激措施。他还表示，政府应当采取一系列措施推动经济发展，而非仅靠货币政策。

    对拉詹的攻击之声不时传出，莫迪政府却一直对此保持沉默。

    总理莫迪：拉詹的爱国之心不输任何人

    拉詹宣布离任消息后，作为市场动荡的早期信号，卢比在远期交割市场的价格触及一个月内的低点。分析师普遍认为，拉詹离职后，不确定性将冲击印度市场。“对印度来说这是意外的负面消息。”美国彭博社援引瑞穗银行驻孟买经济学家帕特奈克（Tirthankar Patnaik）的话称，“在印度未来的经济设想中，拉詹的存在非常重要，没有他，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困难。”

    但印度HDFC银行主席迪帕克·帕雷克（Deepak Parekh）对《纽约时报》表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印度经济疲弱之际，将是灾难，而现在，“我想我们能应对，冲击不会很大”。

    另有分析称，拉詹的离职决定最重大的影响是，政府对央行货币政策的影响将不断上升。瑞穗银行认为，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关于一位卓越的经济学家或中央银行家延长任期被拒，不如说是政府对央行行长寻求独立的特质给出暗示。

    拉詹是自1992年以来首位任期只有3年的印度央行行长，以往的央行行长基本在3年后再延续两年。英国《金融时报》援引印度财政部长阿伦·贾特里（Arun Jaitley）发布的推文称，印度政府尊重拉詹的决定，“不久会宣布继任者”。

    对于下一任央行行长人选，英国路透社称，有7人在候选人名单上，其中包括印度央行副行长尤尔吉特·帕特尔（Urjit Patel）、印度国家央行主席阿兰达蒂·巴塔查里亚（Arundhati Bhattacharya）。

    “拉詹行长极大地提高了印度的国际信誉。”印度马恒达集团主席阿南德·马恒达（Anand Mahindra）发布推文说，“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世人产生这样的印象——印度没有足够的人才接任其职，保持印度的信用。”

    在公开信中，拉詹说自己的两项重要政策思路尚未实现，其一是建立制定利率的货币政策委员会，二是改革债务严重的银行业。他说：“我们过去3年和政府一起打造了一个宏观经济和制度性稳定的平台，我确定，这项工作能让印度免受英国脱欧公投等可能带来的市场波动。”

    最近，印度总理莫迪终于打破沉默，公开表态说，他完全反对针对拉詹的攻击言论。据《印度时报》报道，莫迪在接受Times Now电视频道独家采访时表示，斯瓦密对拉詹的言论是“不合适的”，拉詹的爱国之心不输任何人。

    据路透社最新消息，莫迪或任命帕纳格里亚为下一任央行行长。